流鸢卿宸

第173章


    “我以为,他会回来,可谁知……”她难过的说不下去了,只有眼泪在流。
    慌乱的,她抓住云儒的手,哭着哀求他,“外公,心儿求您,您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求您告诉我,心儿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他了?……”泪眼迷蒙,她楚楚可怜,看着云儒,她柔声的请求,“外公,求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心儿求您了。”
    云儒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乌黑的眼,也闪过一丝心痛,“心儿,这,是不是真的,外公不清楚,外公只清楚一件事。”
    她诧异的看着他,他翻过她的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合起她的纤指,轻轻的拍拍她的手,状似鼓励。
    她低下头,缓缓的打开,又是泪如雨下。
    “这佛珠,外人不知道它的意义,可是,他应该是清楚的。”云儒怀念而笑,“这是当年你姑奶奶给风君宸祖父的定情之物,她对他说过,这是她唯一珍贵的东西。后来,绍哲又将她送给了萧婉,想必,是萧婉早逝,又将它给了风君宸,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恐是萧婉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了。”
    她忆起,那日她褪下这佛珠毫不怀念的扔还给他,当时,他的那种眼神……是什么意义。
    难过?伤心?
    心,碎!
    现在想来,她终于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刻他的幽潭中滑过的波澜。
    “君宸,”她终于喃喃的念了他的名。
    “他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若有来世,他一定好好爱你。”
    “来世吗?”她喃喃反问。
    颤颤的将他的佛珠按在她的心口处,她再也克制不住的伤心欲绝。
    “心儿,我会尽快回来,你等着我,好吗?”
    “……害怕你嫁给我,我却不能给你幸福,原谅我的懦弱,好吗?”
    “心儿,给我个机会,让我可以弥补你。”
    “……我把我的心给你,我来填补你的情,只求你别离开我,好吗?”
    临别情景一一现,压抑的悲痛在这一刻正式的宣泄。
    “啊!”她大声的哭了出来。
    云儒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哭吧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啊!”
    “啊!”
    “啊!”
    一声声,是她的泣血,一声声,是她的心殇。
    殿外,雨势渐大,石阶下,空空的大理石道上,伫立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殿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声刺入他的耳里,他难过的闭上眼,任自己在雨中,细雨漂打着他的脸,颗颗雨珠,分不清是雨,还是,他的泪……
    深蓝色笼罩,灵鹊台上,四周金纱张扬掀卷,系在栏杆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在寂静的夜色下成了唯一的声响。
    中央,她凭栏空伫望,晓月照灵台。
    细碎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她轻问,“你来了?”
    “是。”他轻声应答,沉稳的踏上石阶,走进了灵鹊台。
    待他站立,微微一笑,她才道,“我想,你该来了。”
    “是吗?”他露出笑,笑容里多了一丝疲惫,与勉强。
    踱步至她的身旁,他与她并肩,一起眺望着东方,尽管,此刻入目的是一片黑暗,可是,他们还是不舍的移开视线。
    那里,平静如昔,可谁又能想象它不久前的血染大地?
    这里,寂静如水,可谁又能预料它不久后的剑拔弩张?
    江山如画,终究是血染的风采。
    皇朝如山,终究是白骨的铸就。
    想当年,他白衣似雪,陌上少年足风流。
    想当年,他负手望天,欲与天公试比高。
    想当年,他吹箫赋词,桃花渐欲迷人眼。
    一方天下马蹄铮,江山兴亡绕荒冢。
    十万精兵魂归去,谁来煮酒莽英雄?
    不忍再看,他重重的叹口气,
    “等待,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半响,他感慨道。
    “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我宁愿无限期的等下去,至少,我心里还有一份期盼,一份可以让我可以活下去的空气。”仰头,她强逼回眼泪,“我,是不是错了?”
    他不语,静静的听她的轻轻柔柔。
    “若从一开始,我没有阻拦你除去他,兴许现在,我不会这样。”
    风君耀却道,“若你不这样,你会开心吗?”
    “心儿,这几年,虽然你孤单在宸王府,虽然你刻意疏远我们,虽然你饱受着相思之苦,可是,朕看得出来,你是开心的。”
    她刚想开口,却他打断,“别急着否认,仔细想想。”
    好笑的摇头,他继续道,“三年,你等了三年,又被他空置三年,那时,你没有想着死,十指毁,孩子毁,你没有想到死,他给你休书,你依然活下去,是因为你知道,他还在这个世上。可是,当听到他战死的消息,你的反应却是咬舌自尽。”
    他看向她,“心儿,别骗自己了,你还是爱他的,不管他怎样伤害你,你都可以原谅他,只有他死这件事,你无法放过他,是吗?”
    “是我无法放过我自己。”
    苦笑,她道,“我能为他排忧解难,也能在暗中相助他燃眉之急,却终究错过了他的心思。这么多年,我自认为他做到了一切,可是,我还是漏掉了一件事,他最最在意的,被我深深忽视的一件事。”
    “他临出征前,曾和我说过,他是自私的,懦弱的,反过来想,我何尝不是胆小的,自卑的?他那么高贵,那么骄傲,那日,他站在安慧书院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丰神俊朗,器宇不凡,与表格不相上下,却又比表格多了一份傲骨与自信。”
    她含着泪,轻轻扬笑,“如谪仙般的他,会眷恋我吗?不止一次,我问自己,也在心里问他。沈若水,她虽然平凡,可毕竟是他爱的人,天知道,第一次见到他和沈若水在一起时,我有多羡慕她。”
    “表哥理解。”
    她听后,感激一笑,道,“我只顾自己,忘记了他的眼神中隐藏的辛酸,一直在等,等我交付真心,可我,却看不见。这些天,我一闭眼,和他相处的一幕幕都会不停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以前不明白的,一下子却都清晰了,看清了他的爱,明白了他的恋,懂得了他的涩,知道了他的忍。每一次想起,我都恨死了我自己,当初,我为何看不出来,读不懂。”她说不下去,泪水淹没了他的声音。
    心疼的,风君耀走近她,揽入她的肩,“心儿,别想了,别折磨自己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的致歉。
    “心儿,你没有错,你和君宸都是骄傲的,你们都在乎彼此,因为在乎,所以霸道,因为你们太爱对方,所以,不允许对方不爱你们。越爱,就不想放手,越不想放手,到后来,就越是伤害。”
    夜越静,他的声音也变得越发柔和,像清泉般,缓缓的流淌进她的心里,渐渐的,她的哭声小了,只有他的轻声细语在灵鹊台上起伏。
    “我们有时都在哀叹自己受过的伤,可是,直到后来才会弄明白,其实伤害,也是一种爱,对你来说是痛,对他来说,是疼。你伤的重,说明你爱的深。”
    “骄傲的两个人势必会比别人多几丝苦,多受几次伤,因为,他们在爱的过程中,还会维护自己的骄傲。别责怪自己了,你和君宸都没有错,之所以如此,只因,你们爱的太深了。”
    “表哥。”她抬头看向他。
    温和一笑,他问她,“和表哥去会稽吗?”
    “你……”
    松开她,他走上栏杆处,手搭在上面,目光直直镇定东方,“东辽就快兵临会稽了,我不能让君宸白白做了牺牲,一定要守住会稽。”
    “你要亲征?”她忐忑的问。
    “是。”
    千秋霸业,谁举利器弑天破苍穹?
    万古消沉,谁奏一曲霸业荡长空?
    无限山河,谁又可以全部收入怀?
    他自信而笑,看着前方的目光完全与议政殿上的他判若两人,黑暗,隐藏了他的霸业雄心,只在这一刻,他不再遮掩的全部释放。
    九州大地,即将书写新的辉煌。
    他甩袖,负手于后,唇畔扬起如鬼魅的笑颜。
    天地间,记下了他的开始的传说。
    她站在他的身后,他昂扬的背影挡住了月的皎洁,亭台内一时伸手不见五指,银辉落在他的身上,他明黄的龙袍上,金丝所绣的金龙大有咆哮飞腾之势,一时,她晃了神。
    挺直的背影,他霸道张扬。
    简单的回答,他决然不已。
    散发的气势,他凌厉锐气。
    时空交转,这样的气势,这样的霸道,也曾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年,东关。
    月色,凉如水,夜色,深入墨。
    书房内,舆图前。
    他,执手张扬,便是江山尽握的自信。
    他,款袖一甩,便是指点天地的豪迈。
    他,轻轻点落,便是山河永寂的沉默。
    覆手为雨,他踏着皑皑白骨,曾写下不灭的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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