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三十八——
    “妹妹～”莹儿穿着绛红紫纹直裾深衣，满面春风地盈盈向我走来，发髻上的金镶玉蝴蝶步摇微微作响。
    看着莹儿的笑颜，我的嘴角不住上扬，“姐姐，可是今日与吴夫人用膳时定下喜庆之日？”
    莹儿脸上立时红晕泛起，低头不语。
    “哈哈～大婚之日定于来年。”乔公替莹儿答我。
    “来年？为何拖延如此久？”我微皱眉头，问道。
    “乃因孙将军欲先平定江西。”这次莹儿抢在乔公之前答我，语气中满载的景仰、喜悦和羞涩，让我也感同身受。
    原来如此，孙策是想娶莹儿的时候，莹儿的家乡在他治下，以便行成婚之礼，想不到孙策还挺细心的。
    “姐姐，你今日一定累坏了，快些回房歇息吧。”我扶过莹儿关切道。
    莹儿微微摇头，看着我笑道：“今日未时周公子回过府。”
    我一愣，自从上月在太湖泛舟之后，便没有碰到过他，心突然跳得猛快，含糊道：“啊，哦，嗯。”
    莹儿掩嘴笑不停，红着脸说：“周公子有话使我代为转达。”
    “何、何话？”我被莹儿的笑声弄得面红耳赤，结巴道。
    莹儿巧笑着瞥了眼乔公，学着周瑜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声说：“近日军务缠身未能得见，甚为思念，如若小乔得空往军中一见，瑜欢喜之至。”
    我更加番茄脸，这种“约会短信”怎么能口传，当然要写小纸条啊。。。看着莹儿脸红嬉笑的表情，我无语之至。
    “嚯、哈、哈！”
    还没到军营，便听见远处传来的操练声整齐洪亮，我加快脚步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姑娘，军营重地不得入内！”门口的守卫挡住我的去路，严肃道。
    我欠身，有礼道：“请禀告周将军，小乔来见。”
    守卫冲我拱了拱手，走进营里。过了一会，周瑜便跟着那守卫一起走了过来。初夏的暖阳在周瑜银白的铠甲上折射出金黄光芒，青丝缠绕着乌发迤扬，皓白的披风如流云变幻翻动。
    “周将军。”我微微行礼，含笑着看向他。
    “小乔～”周瑜轻声唤我，看了眼我头上的珍珠银钗，满脸笑意地将我领进营中。
    这个军营很大，有好几十个营帐，操练的方阵一眼看不头，阵前不乏熟悉的身影。
    “可是要出征？”我看着忙绿操练的士兵，问道。
    “然，应在入秋前后。”
    我顿下脚步，转身抬头看着他，咬唇轻道：“不许受伤。”
    他一愣，嘴角勾起，俯身与我平视，眼中的笑意回旋，“诺。”
    我低头垂目，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轻咳一声，细声道：“现下正值梅雨，你整日操练水军，湿气太重，应佩戴此香囊。”说完，抬手替过去。
    感觉手指痒痒的，有温热的气息绕在指尖，我仰头，见周瑜正凝视着我，鼻尖贴着我的手指轻嗅香囊，幽幽调笑道：“香味怎如此熟悉～？”
    我顿时脸热热的，缩回手，辩解道：“你日前送我一根珠钗，我现下不过是还礼罢了。”
    周瑜直起身，接过香囊佩于腰间，忽而严肃道：“袁术拉拢祖郎，鼓动山越反乱甚是头痛。”
    “山越？那岂不是皆是民兵？”
    周瑜似是明了我的心思，看着我道：“故我意攻心为上。”
    我颔首，想了想，抬头看向皱眉深思的周瑜，“如此，何不顺道取下泾县太史慈之心？”
    周瑜先是一愣，而后轻点我的鼻尖，笑道：“小乔真是心思不少。”
    “我有一要求。”我亦笑着说道。
    “何事？”
    “我欲随军同往。”
    本来还笑得舒畅的周瑜立时蹙眉厉道：“不可！”
    “有何不可？我又不是没有随军出征过，还做过内应、斥候，哼～”我撇嘴，嘟喃道。
    腰身忽然被人环住，脸贴近微凉的铠甲，头顶的声音充满无奈，似有回忆，“如若当时也是这般，便是让我战死沙场也。。。”
    我抓住他的手臂，仰头皱眉怒瞪道：“呸呸呸，别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行了，我不去还不成吗。。。”
    我慢慢地走回城中，心中有些郁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他们出征，难道是舍不得周瑜离开，不不不，我赶紧否定心里的想法，肯定是不想再起战事，再有杀戮，嗯，肯定是这样。
    一堆人正围着城门旁的告示牌嚷嚷讨论。
    “咦，这告示上写的什么？”
    “吴侯即将出征，向附近城镇招募军医。”
    军医？孙策的军队缺军医？我窃喜，太好了，真是天意～
    “姓名？”
    “乔知言。”
    “哪里人氏？”
    “庐江皖县。”
    “从医多久？”
    “呃，在下从小便随家父学习医理。”
    那兵士抬头看了我一眼，拿起几卷竹简替给我道：“开服刀伤成疮和刀伤瘀血的方子，再默写《素问》第２３简、５３５简。”
    我微勾嘴角应下，暗暗庆幸，还好早有准备，这两个多月恶补《金创瘈疭方》、《素问》和《难经》。
    “妹妹，你一身医官打扮做甚？”莹儿刚跨进我的屋子便诧异道。
    “嘘～”我忙让她噤声，小声道，“我已被录为军医，明日便要随军出征。”
    “什么？！”莹儿大声惊呼。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道：“姐姐细声，若让大人听见可不得了。”
    莹儿拿开我的手，颦眉道：“不可，太危险了！”
    “无妨，军医乃后军，不会有危险。”我拉过她坐下，乖巧地替她捏着肩膀，“姐姐，你可要替我保密，不然大人定要被我气晕了去。”
    莹儿叹了气，侧头问道：“如此，伯符与周公子可知晓？”
    我顿了下，要让周瑜知道肯定会被他撵出营，“啊，知、知晓。”
    莹儿转身盯着我，不信地追问：“当真知晓？”
    我小鸡啄米地点头，“知晓知晓～”
    “如此，我便替你守住秘密。”
    我忙圈住莹儿的脖子，嬉笑道：“姐姐，小乔会想你的～”
    莹儿碧波漾漾的眸子看着我轻道：“姐姐有时候真羡慕妹妹。”
    “嗯？为何？”我贴在莹儿微热的脸颊疑惑道。
    “妹妹不舍周公子，便可随他出征，姐姐想却不敢啊～”
    我一怔，直起身激动地否认道：“谁说我是不舍他啦！”
    耳边却飘来莹儿一阵银铃般地轻笑，让我无语地脸颊发烫。
    后军医帐。
    出征已有半月，但后军一直扎营停滞不前，不知是为何。
    我坐在营帐内无聊地做着膏药，不时偷瞄帐外，不远处炊烟袅袅，不觉间已是申时。
    “乔军医～”一个兵卒扶着一个受伤的军士走进营帐。
    我赶紧起身将伤兵扶至榻上，仔细检查伤处，伤口不深，止住血便可。我忙活着，有意没意地打探道：“今日前方有战事？”
    “然，主公亲自领兵击溃分散于山里的越民，程将军、黄将军亦破敌，俘获山越千众。”
    我不出声，静候下文，却不见那军士再言其他，只好直接问道：“不知周、周将军如何？”
    “周将军？周将军今日于中军大营，并未出战。”
    我松了口气，将膏药敷在伤口处包扎好，记录好那军士的姓名、病症和用药，便走去炊事营检查膳食。
    第二日卯时初刻，四周忽然战鼓大作、吆喝喧天，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赶紧披上衣服出营，整个后军的几座营帐被团团围住，敌军皆是衣着暴露，上身赤膊，下着至膝的布裤，光着脚丫，披头散发，手拿铜剑，一看便是越民。
    我赶紧入营用药末照着他们脸上的图纹画了个脸，从容地走过去，双手拂肩行礼道：“我本是山越，现在吴侯营中为军医，家中尚有高堂于泾县，吴侯允诺我收复泾县后，让我与家人团聚，请同族放我一条生路。”
    “你是我族人？”为首一头插鸟羽的大汉问道。
    “正是，家中的老母妻小正盼我归隐乡间，躬耕劳作、享受天伦，那祖郎与吴侯之间的战乱纷争我并不想管。”
    “你既也是山越，我便不杀你。弟兄们，将粮食统统搬走！”头插鸟羽的大汉铜剑一挥，喊道。
    “不可，你逞一时之勇夺了吴侯的粮草，便是断了我族人后路。”我淡然道。
    那大汉闻言大笑不止，“哈哈哈～我有何可惧？”
    “祖郎宗帅确是神勇，不过昨日前方来报，吴侯已擒获山越千余众，并未见宗帅管我族人死活，如此看来那宗帅也并非可附之人。”
    “什么？我族人被抓？”那大汉一听，立时大怒道，“在哪处？！”
    “我族人并无碍，这里的屯粮便是吴侯命炊事分给所擒山越食用，你要今日夺了去，我族人便会饿死，可不是断我族后路？”
    那大汉惊讶地看着我，表情略有松动。
    我继续说道：“山越投靠袁术，我族人为他出生入死，他却至我族人生死于不顾；吴侯乃敌，虽擒我族人却能善待，你以为是附于袁术生死未知，还是归于吴侯安享和平？我选择与家人躬耕山间，归于吴侯，不知各位族人做何抉择？”
    那大汉踌躇片刻，刚要说话，突然四周战马嘶啸，步骑战甲之声回荡，山林间箭弩密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阵前之人背对着朝阳直直怒视我，红色盔缨宛若炽然的火焰，银纹直剑出鞘，划过一道流光。
    我大惊，暗想不妙，被发现了。。。
    我出手挡住那大汉手中的铜剑，侧头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大帅若信我刚才所说就放下剑，归顺吴侯，我向你保证大军不会伤我任何族人，如若再做困兽之斗，我族人到时皆性命不保。”
    “哼～我如何信你？”那大汉环顾一圈，厉声道。
    “因我也是山越，吴侯曾许诺绝不杀投诚的越民，我现下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大汉盯着我，慢慢收回手中的剑，“让他们放下武器，我就信你。”
    我点头，快步走到周瑜的马下，忽略他怒火中烧的眼神，“周将军，请命部下放下武器，免山越徭役赋税一年，山越愿归于吴侯。”
    周瑜不理会我，命众军原地待命，只身驾马至那大汉身前，朗声道：“山越投诚者一律免徭役赋税两年～”
    两年？我转头看着他的背影，难道他早就料到近日会有人劫营，故而命后军不动引敌人现身而后围之？
    周瑜下马，将手中的剑插入土里，看着那大汉道：“吴侯一诺千金，如若宗帅不信，大可取我项上人头，且看袁术能予你何好处！”
    宗帅？难道这大汉就是祖郎？
    祖郎迟疑不定，看着我说：“带我去见我族人。”
    我走上前，摇头道：“你须先与周将军去见吴侯，让吴侯知晓宗帅的投诚，以免我族人再与吴侯有冲突。”
    “你让吴侯来见我！”祖郎坐在一屯粮草上，瞪眼道。
    “善。来人，请吴侯来后军。”周瑜立刻应下，瞥了我眼。
    不一会，孙策便只身驾马前来，枣红色的披风一扬，环顾四周的大军，又垂目望向那大汉，威严道：“尔昔袭击孤，斫孤马鞍，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莫恐怖。”（注１）
    祖郎震惊，放下手中的铜剑，跪礼叩谢道：“吴侯，祖郎愿归降。”
    “甚好，如此孤便署你门下贼曹，依旧统领山越。”
    “谢主公。”
    前军大营。
    “主公，怎可免山越徭役赋税两年？我等征讨天下仍需不断扩军，山越壮丁尚武，可为我所用，赋税亦可为军饷，如今山越收服却。。。请主公三思！”张昭极力反对周瑜的主张，激动道。
    “不然，子布亦言现下山越乃是收服，而非诚服，如若我等西征江西、南之时，山越作乱，势必会扰我后方安定，如此何以征讨天下？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注２），故因先施仁政安抚越民，使之顺服，心向主公，待一扫大江诸郡，又何愁山越不可诚服？且山越之地多生铜矿，我等可向其购置兵器军械、亦可打造钱币。”周瑜看向张昭，娓娓道。
    我也上前说道：“周将军之言甚是，我等现下虽有所失，然泾县附近山越若知陵阳已归降且待遇甚优，必有所动摇，如此太史慈则势单力孤，可生擒之。我本意予一年，然周将军却允下两年，想来是对往后两年内的局势胸有成竹。”
    “哈哈哈～”孙策看着我和周瑜大笑不止，转而对张昭道：“孤意已决，子布你即刻拟草安抚山越之公文。”
    “诺。”
    “主公，我等亦先行告退。”周瑜拱手道。
    孙策看了我一眼，笑得诡异地挥手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