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44 狭路相逢


——四十四——
    大战一天一夜,黄祖水师几乎全军覆没,黄祖脱身逃走,数以万计的浮尸漂泊在赤色的江面,烧焦的船木残骸默默记录下这场轰烈的水战,被江流带向远方。
    孙策大军渡江至南岸扎营,营帐布开数十里。一战下来,除了左翼水军,其他军团的伤员也有千余人,而被大江卷走的士兵也许不止千众。
    周瑜、吕蒙正在率士兵处理缴获的战船,估摸着应该有六、七千艘。
    “德谋伤势如何?”孙策撩帘入帐,目光落在程普流脓的伤口上,询问道。
    “无妨,谢主公挂心!”还不等我开口,程普便抢着说道。
    我看着孙策,微微摇头,“程将军伤口成疮,火毒入肌理,须静养数十日,以免伤口崩裂。请将军务必命侍从按药方煎药,每日两服。”
    程普瞪了我一眼,起身坚定地说:“主公,老夫无碍,请。。。”
    “德谋~”孙策打断程普的话,亲自替他敷药包扎,“德谋明日便领部下还镇石城,好生静养,孤十日内必送捷报于你。”
    程普面有不甘,正欲再言。
    孙策拍着程普的手背劝道:“至讨伐黄巾、董卓起德谋便跟随家父,又与孤扫平江东,战功卓越,往后仍需倚仗德谋征讨天下,望德谋保重身体,切勿使孤折失左膀右臂。”
    程普轻叹口气,覆上孙策的手背,眼光闪烁地颔首。
    “程将军,这有一盒外敷药,请务必隔日换敷。”见程普没再倔强请战,我赶紧将一打膏药塞进药箱递给他。
    大军在大江畔休整了三日,我白日和其他军医忙窜于各营帐间,入夜后在医帐连夜赶制外敷的药膏,三天里没有与周瑜碰过一面。
    我抓过一把青黛,又摸了摸药盒,心一抖,“青黛已用尽?!”
    其他军医顿下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
    医吏出征前已经把军营里所有的青黛全数带上,不想竟还是不够用,没有青黛治火毒疮疡,伤口就好不透,说不定还会导致火毒攻心。
    “如此,用苹果叶替代。”一个年轻军医翻着医书,声音平直道。
    “现在正值隆冬,叶子皆落土,何来苹果叶?”站在一旁的医吏翻箱倒柜,插嘴道。
    “栀子,或可用栀子代替。”那名年轻军医继续翻着医典,陈述道。
    我将仅剩的一小抓青黛分成几份,翻了个白眼,现在连叶子都没有哪来的栀子。。。
    面对一帐沉默,我看着资历最老的刘军医,询问道:“□□攻邪,以寒治热,用芒硝代之如何?”
    刘军医轻捋白须,目带赞许地点头道:“甚善,知言你明日便与陆军医去采芒硝。”
    “诺。”
    正埋首于医卷中的那名年轻军医陆议默默颔首应下,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我。
    次日清晨,冷风朔朔,我和陆议背着大竹篓沿大江出发。
    我看向一边还睡眼朦胧的陆议,脑门挂汗,“陆军医去附近山里,我沿江采集,未时末刻再回此会合。”
    眼前凝脂如玉的少年揉揉微肿的睡眼,耷着眼皮点头。
    我嘴角轻抽,越过他沿大江弯腰寻找芒硝。
    “乔军医~”身后传来依旧平稳无波的声音, “素闻大江有锦帆贼作乱,务必小心。” 话语中不似平时的淡漠,隐约带着关心。
    我诧异地回身,调笑着说:“你亦是,小心别被山寨大王掳去做压寨夫人~”
    听着我口无遮拦地胡诌,陆议一愣,轻笑出声。
    “就该如此~”我看着露出笑颜的少年,也笑开,“陆军医未及弱冠,平日里不要总是一脸冷漠,当多笑笑才是。”
    陆议又恢复以往的扑克脸,幽幽扫我一眼,转身向山林深处走去。
    我抿嘴,心里默叹,这个人真是太难相处了。
    沿大江而下,江畔边还有前日战死的士兵尸体,被江水泡肿冲到岸边,还有一些普通百姓的尸身,看衣着像是商人,伤口都是一刀致命,冠玉财物都被人抠去,明显是劫杀。想到分开前陆议说的话,看来这附近的确有水寇,而且还很凶残。
    一路顺着江岸翻找可用的芒硝,背后的竹篓渐渐沉重。看着地上的人影,差不多该是正午了,我卸下篓子,找了块临江的大石头坐下,掏出一包杏仁糕开始啃。
    滚滚奔流的大江已经恢复了本来的瑟瑟深绿,几日前水战残留的印迹被江流无情地带入大海,只剩岸边泡发的尸体,提醒我祭奠那些没有记入史册的无名战士。
    “噢!噢!噢!”几声欢呼回荡江面。
    我正默哀,不由皱眉抬眼看去,大江上一艘装饰奢华绮罗纱帐的镶金船舫缓缓从对岸划来,船板上有几十个少年,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为首之人更是一身赤红绣金丝锦服,头插五彩雀羽,模样虽是英俊却一脸游痞。江风拂过,本该清脆空灵的串串铃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船舫在离我不远处泊岸,一个少年牵着条缎带跳下船,将一头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嘀呤呤嘀呤~”又是一阵脆响,头插雀羽的少年纵身跃下,肩扛一把金刀,刀柄缠绕蛟螭,腰挎翎羽弓矢,斜勾嘴角瞟我一眼,故作粗矿地说道:“石阳长是何人,竟然不来迎接本大爷?!”
    本、本大爷。。。。。。手中的糕点差点掉进江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自大的称呼自己,特别是崇尚恭谦的古人。
    “哼哼哼~”一声怪笑,雀羽少年肩上的金刀斐然一闪,手指撮摸着细尖的下巴,语气悠哉道,“弟兄们,且比比今日谁最多~”
    “喔——喔——”其他少年围簇在雀羽少年周围,取下腰间的□□,而后奔向正北方。
    刀风掠过,雀羽少年提刀疾窜而走,一下没了踪影,只留下铃铛声渐远。
    想不到那雀羽少年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举止打扮,身手倒是挺不赖,拾起被金刀劈成几截的树枝,我望着那群少年离开的方向暗想。
    阳光渐渐灰暗,冬风嗖嗖,映在地上的人影变浅,直至消失,我抬头看向白茫茫的苍穹,勒了勒肩上的竹篓,加快回程的脚步。
    那艘船舫还泊在岸边,我侧头看着系在木桩上的锦缎,眉心隆起,真是不知百姓疾苦的阔少爷,竟然用缎子做绳索。
    “哼哼哼哼~还是本大爷厉害!”一声肆意地大笑从远处传来,这口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雀羽少年将一个紫缎包袱丢到旁边一个瘦小的少年怀里,扛着金刀朝船舫走来,目光触到我的视线,脚步顿了下,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向我。
    少年抚着下巴,上下扫视我一番,而后歪着嘴鄙夷道:“啧啧,本大爷可没那种嗜好,就算有也看不上你这瘦不拉几的货色~快走开!”
    噗。。。什么啊,最近碰到的少年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劣,不过多瞄他几眼竟以为我看上他了!就算是用肚脐眼我也看不上你这纨绔子弟,我暗自腹诽。真想用背上的芒硝砸晕眼前一脸不屑的雀羽少年,但是介于实力差距,我还是忍了。
    白了他一眼,我继续赶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估计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与陆议约定的时间了。
    见我不搭理他,雀羽少年甚是无趣地轻哼一声,转身招呼他的同伴将大包小包搬上船,包袱中不知装的什么,叮呤作响。
    一脚踩到一块扎脚的异物,不像是石头,我挪脚低头看去,是一袋五铢,蹲下身正要拾起,眼皮下多出一只手抢先一步拎起钱袋,是那个雀羽少年。
    “这钱袋是你的?”我起身看着他,冷漠问道。
    他不答我,又是一声轻哼,转身就走。
    看着一身锦服的少年和他手中的钱袋和金刀,把陆议的话和沿江商人的尸体联系在一起,我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怒斥道:“你们是锦帆贼?!看你们尚未及冠,为何要去做此等打家劫舍的勾当,竟然还加害无辜商旅?!难怪个个衣着光鲜,原来全是些不义之财!哼,披着再名贵的皮也无用,里面全是杂草!”
    雀羽少年刀眉骤拧,钳住我的下巴,凤目微眯逼视我。
    我不甘似弱,仰首与他对视,口齿不清地说:“马上把劫来财物归还石阳百姓。”
    少年捏着我下巴的力道减轻,斜勾起一边嘴角正要说话,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放开她。”
    在这寒冬腊月里说话语气比气温还低的这方圆几百里恐怕也只有一人——陆议。
    雀羽少年松开我,瞥向我仍旧扒着他胳膊的手,墨瞳透着威胁,却不说话。
    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这些人年纪轻轻却跑去做劫匪,欺负穷困百姓,真是不知羞耻!
    “将财物还于石阳百姓!”我不饶地怒道,左手摸进袖中。
    少年怒气微敛,将钱袋扔给我,“随你~”
    我忙接过钱袋,有些木然地看着少年挺直健硕的背影,心中舒了口气,看来这少年还有点良知。
    “把包袱都丢了。”雀羽少年单手撑跳上船板,冷淡地吩咐道。
    其他人面有不愿,却不敢吱声,将劫来的包袱全部丢下船。
    “啪~”一卷竹简画出一道抛物线落入雀羽少年的怀中,陆议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此卷你应记熟。”
    少年低头瞄向竹卷,铃铛随着胸口起伏,轻轻作响,眉目间斗气四溢。
    握紧袖中匕首,我小声问:“你可有带贴身兵器?”
    “无。”身边人淡然轻吐。
    “可会舞刀弄剑?”
    “不会。”依旧清淡如水的声音。
    额角十字凸起,神经绷断。
    雀羽少年甩手将竹简丢进江里,左手叉腰,右手金刀直指陆议,轻嗤道:“什么经典,本大爷的话便是经典!”
    哈。。。虽然现在气氛可谓剑拔弩张,但这雀羽少年的话让我忍不住笑场。
    身边的陆议陡然寒气全开,冷风飕飕,直扑船上一脸鄙夷的少年,话语如冰棱,字字戳人,“你且说一经典来。”
    雀羽少年轻叱一声,张嘴说不出话来。
    “儒家公忠有为、墨家兼爱尚俭、道家少私寡欲、法家废私立公、农家并耕而食、兵家权谋形势,你可有其一,竟妄称经典。”清冷的声音几乎让江面结冰,但对于船上的少年而言无疑是炽然烈火。
    金刀一挥,刀光划过,我吓得闭上眼。
    “哼~待本大爷他日熟读诸子,再与你理论!”一声高傲的叱喝响彻天际,拖着半截锦缎的船舫驶向对岸,清脆的铃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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