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四十三——
    上游成堆的尸体、旗鼓船械减缓大江流势，水阵最东侧的周瑜、程普率领百只斗舰船队迟迟没有上前与敌舰冲撞肉搏，只是以□□抵抗驶来的冲锋船，使敌舰不能登舷近战。
    程普站在船板上，看着身边悠哉自得的周瑜，又望见远处江面高举刘虎人头的孙权，气恼地怒斥道：“周瑜！还不速速拔锚迎敌！”
    坐在船舱内，程普的怒吼刮过耳廓，吓得我手一抖，周瑜悠然的声音随后飘来，“程公不必心急，韩晞颈上人头定为我等囊中之物。”
    “哼～那韩晞尚在对岸，你不去取难不成他会自己送来不成！”程普语气不爽地愤愤道。
    “呵呵呵，程公一语中的～”周瑜负手而笑，俨然一切尽在掌握。
    一边的吕蒙满脸莫名，欲言又止。
    黄晕已至，烈焰飞腾，江水尽赤，火光直窜云霄，与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一色。作战一天的军士仍在不知疲倦奋力冲杀，飞石流矢依旧，西北风大作不歇，浮蔽江面的死尸和船骸阻挡大江东去，水流更加缓慢。
    看着终是按捺不住正与敌搏杀的程普，周瑜走到金鼓旁，击鼓乐阵，四下鼓声急短，复而又是四下急鼓。
    这次终于连我也按捺不住跑出船舱，因为刚才急短的八声鼓鸣是扬帆撤退的信号。
    远处熊熊烈火中两军水师激战正热，目测下来孙策的水军应是占尽优势，为何周瑜要击鼓后撤？我奇怪地看着站在金鼓边的周瑜，他的目光与我相接，褐瞳里只有胜券在握的笑意。
    程普正杀得兴起，听到周瑜的鼓号，顿时勃然大怒，瞪眼望向周瑜。看着一脸成竹在胸的周瑜，他愤怒地一刀斩断卷帆的缆绳，白帆顺风展开，带着斗舰疾驶向东南方。
    左翼的其他斗舰也听见周瑜的鼓号，纷纷扬帆，数百艘战船借着强劲的西北风驶向大江东南岸，推开江面成堆的尸体船骸。
    一直没有亲自出战的韩晞见到孙策左翼竟然扬帆欲走，便果断张帆起浆追击，在大江南岸的韩晞战船不能扬横帆全速行驶，只能以纵帆顺风追击，浆手卖力摇橹推动战船向前，却应受到江面堆积物的阻挡不能使出全力，追不上周瑜的舰队，射出的箭矢也因为风向而发生偏移，多数落于江中。
    韩晞站在甲板上，命战舰停止放箭，大吼一声，“全力出击，登舷近战！”
    得到号令的将士奋力划桨，激起赤红的江水，拍打船舷。
    韩晞率领的战舰渐渐逼近，程普站在最前列的斗舰上，呼啸的江风吹动他还是月白的盔缨，手中紧握的铁脊蛇矛寒光凌烈如悬于云端的银月，甲板上看了一天戏的军士早就憋着一股劲，一场肉搏战似乎一触即发，似乎，因为正在这时，周瑜的鼓号又起，是改变航向的信号。
    掌帆握舵的士兵遵照周瑜的指示改变迎角和船向，战舰抢风行驶，航向西北。
    眼看就可以搭板登舷的敌舰却突然迎风变向而去，韩晞气极，长矛狠狠刺入甲板，大喝道：“周郎，你打是不打？！”
    周瑜手持鼓槌望向渐渐远离的韩晞，红唇轻吐，如无形利剑直插咽喉，“好戏即刻上演～”
    又是一阵鼓号，舰队得令正面迎风，收帆用橹逆流回航，留下韩晞的战舰在后谩骂着匆忙收帆追赶。
    引蛇出洞吗？我看着负手立于的周瑜，又看向不远处气急败坏的韩晞，总觉得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忽然周瑜眉头紧拧，看向一艘掉队的斗舰。那艘战舰船帆没有收起，而是迎风鼓起，是程普的斗舰。原来是因为先前程普一时气愤将船帆的缆绳切断，致使船帆没法拉起，只能尽量调整迎角逆风缓行。甲板上程普率兵与蜂拥而上的敌军厮杀，船只被敌舰四面夹击，形势危急。
    “公瑾将军，末将领兵去救程公！”吕蒙拱手急道，不等周瑜点头便匆忙拔剑，准备跳下船舷边的走舸。
    “且慢！”周瑜的声音冷静，或者说是冰冷更贴切，“子明你如此冲去只是送死。”
    “但若不去，程公他。。。”吕蒙诧异回眸，眼中似有不认同。
    “子明，两军对阵，局势瞬息万变，无论何时何事应以大局为先，你贸然出击不但扰乱我军水阵，亦救不得程公，反使自己身陷重围，可明白？”周瑜的声音渐渐回暖。
    吕蒙似有领悟，忙俯身拱手，“多谢公瑾将军指教，蒙定铭记于心。”
    周瑜侧首看向直指敌舰的牙旗，貌似不经意地说，“风向、风速皆恰好～”又看向被围的程普，眉心皱起，“子明，点十艘艨艟吃满水往北岸疾行，候我鼓号再全速出击营救程公！”
    “诺！”
    周瑜又拦住急转欲走的吕蒙，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吕蒙连连点头，目光中流露的敬佩更甚。
    “咚咚！咚咚咚！”鼓号轰鸣，战意四起，终于是出战的信号。
    火矢流光划向墨蓝的夜空，抛出数千道明亮的弧线，宛若流星雨陨落，点亮江面，染红水中月影。敌舰上一阵混乱，燃烧着的船桅压翻小翼艨艟斗舰，船舫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韩晞抹了一把脸上的烟土，命令道：“点火矢，放箭！”
    一声令下，一排炽烈燃烧的火箭射来，烈焰如凤凰涅槃，可飞了一半却灭了气焰，直直跌坠入大江，只剩浓浓黑烟弥漫不散。
    “点火矢，放箭！”周瑜放下鼓槌，和韩晞一模一样地下令。
    熊熊火焰仿佛火龙飞腾，风疾火烈，电光火石间韩晞的舰队再次遭遇烈火的洗礼，舰船残破不堪，军士惊恐跳江逃命。
    两师尚未登舷近战，韩晞的水军死伤过半，已是强弩之末，而孙策左翼除去程普的斗舰外还没有一人战死，甚至重伤，韩晞完全被周瑜玩弄于股掌之上。
    “不、不必惊慌！扬、扬帆撤退！”韩晞晃动着手中长矛，喝令周围的军士。
    乱作一团的士兵没有理会韩晞的号令，各顾各地逃命，韩晞一把抓过一个士兵的衣领，怒道：“速速扬帆撤退！”
    那士兵一脸黑土，结巴道：“将、将军，各斗舰船帆已快被火烧尽了。”
    韩晞将那士兵扔到一边，环视一圈，船帆已被炽焰吞噬大半，火星顺着江风飘散。
    “哈哈～”韩晞看着被烧着的船帆突然大笑一声，熏黑的脸上露出窃喜，“周郎，你还是棋差一招！快放箭点燃江面的尸体船骸，截住敌舰！所有人一起划桨回航！”
    本来慌乱无措的士兵得到韩晞的号令，眼中顿时充满了逃生的希望，纷纷点燃箭矢射向江面，全力划桨驶向南岸。
    漂浮的尸体船骸在江面燃起，水中火焰黑烟冉冉，焦炭味混着熏烟浓烈刺鼻。
    周瑜嘴角微勾，危险的气息如火光染尽夜空，皓白战甲折射出朦胧的月光，冰冷摄人，剑光一闪，银纹直剑铮铮作响。
    对乐阵的士兵交代几句，周瑜亲率部众乘数千艘走舸，杀向敌舰队，急窜而去的走舸如飞鸥掠过江面，轻巧地躲过火焰的阻隔，吃满水的小帆鼓起绝佳的曲度，船桨翻起的水花浇灭燃烧殆尽的漂浮物。
    听到鼓号的吕蒙领着十艘艨艟远程射杀敌兵，冲向程普的战船。
    程普的斗舰也差不多支离破碎，半截船身已经栽入江里，烧断的船桅黑烟滚滚，船上只剩数十号人与程普一起做最后的拼杀。
    见到援兵，程普熏染成黑红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映着火光的眼睛似有愧疚。
    “程公，公瑾将军有言，韩晞颈上人头非将军不可得！”吕蒙拱手向刚登上甲板的程普礼道。
    程普神色一愣，拔掉左肩上两根火箭丢进大江，高扬铁脊蛇矛，厉喝一声，“冲——！”
    极速前进的十艘艨艟如离弦之箭，疾驶向逃窜的舰队，排弩齐发，顺着风势直飞敌舰的棹孔，一排□□钉死在船舷，一侧船桨或是滑入水里，或是被尸体跷起，全部没了动作。
    稍稍转动船尾舵，艨艟变向行至另一侧，弩发人亡，只是转瞬。
    没了船帆，又缺少浆手的韩晞舰队，漂浮在浩瀚江面，唯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但是领军的是韩晞不是项羽，眼见无路可退的敌军丢下船桨四处逃窜，陡增的跳江溺水者堵住船舫行驶的水路。周瑜、程普、吕蒙领军搭板登舷，韩晞两腿打颤，双手持矛与登上甲板的将士搏杀。
    程普一人冲杀在最前面，铁脊蛇矛舞出烁烁光影，一下刺穿两个敌兵咽喉，拔矛回身一扫，身后的几个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出招，脖颈处鲜血直涌一命呜呼。
    浴血杀敌数百人，程普追至船尾，韩晞瞥见满身是血的程普，侧头瞄向大江，翻身就要跳下船。“嗖～”的一声，铁脊蛇矛划出一道冷光，韩晞双手耷拉着挂在船舷边，流淌不断地鲜血滴入大江，不过沧海一粟，背脊上铁脊蛇矛还在晃动。
    走过去抽出蛇矛，斩下韩晞的人头，提着滴血的头颅，程普一边单手舞动蛇矛一边大跨步迈向周瑜。
    “公瑾，韩晞人头献上！”程普拎着头颅，拱手道。
    “呵呵～程公果然骁勇！”
    看着自家主帅狰狞的人头，仅剩不到几十人的敌兵丢下手中武器，面色恐惧。
    “回航！”周瑜瞥了眼降兵，朗声命道。
    “知言，速替程公处理伤口，以免火疮淤积。”刚回到大翼斗舰，周瑜便吩咐道。
    “诺。”我应声，“程公请随我入舱。”
    “公瑾～”程普没有跟上我，而是看着甲板上的周瑜，神色犹疑，欲言又止。
    周瑜回身，嘴角微微勾起，“程公虽有错，却取下敌将首级，可算功过相抵，然瑜未顾及程公安危便命军士放火矢，程公受箭矢所伤实乃瑜之故，瑜心深有不安，望程公原谅。”说完，向程普弯腰拱手赔礼。
    “公瑾！”程普快步上前挡住周瑜的手，羞愧地说，“公瑾雅量恢廓，老夫惭愧，请受老夫一拜！”
    “程公大礼瑜愧不敢受。”
    “公瑾受得起！”程普忙摆手道，“公瑾统帅左翼完胜韩晞，全歼敌舰，而我军只损百人不到，着实令老夫折服～”
    程普说的一点也没错，完美的利用水势、风力操控整个战局，不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战法，只用远攻便使敌舰无处遁形，又能料敌于先，果断近战令敌兵溃败，周瑜的确是个水战天才。
    我看着周瑜，嘴角不由地扬起，就连浑浊刺鼻的空气都变得不那么令人窒息。
    或许是因为我露出的欣赏和倾慕太浓烈，又或许是因为跳脱出江面的朝阳，迎上我的视线，周瑜英挺的脸庞微微透着红晕，修长的身影映上甲板，停驻在我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