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四十七——
    睁开惺忪睡眼，我伸个懒腰，抱着被子翻个身，觉着有哪里不对劲。被子幽幽有股麝香，入眼的是云气纹髹漆檀木双扇屏榻，榻沿施莹绿玉坠，尽显风雅。透过米白的幔帐扫视屋中，卷耳琴几、托角牙子方榻、堆满竹简的书案、红木衣柜，没有一件是熟悉的家具，我遽然大叫出声，“啊～～”
    光着脚冲出门，我抓住院中扫地的仕女问道：“将军人呢？”
    仕女被我吓了一跳，转而羞笑低头道：“夫人怎么穿着心衣就出来了？将军一早就去军营了。”
    我这才感到手臂后背微凉，低头看着莹儿替我准备的彩绣裸背吊带，掩面跑回屋，跑几步又忽然意识到跑错方向了。
    关门扑倒在卧榻上，我卷着被子打滚，啊，不要活了，洞房花烛夜居然睡着了，摸上丝滑的平织绢内衣，鼻尖麝香回绕，脑中不由遐想昨晚自己睡着后的画面，昨晚只有可能是周瑜帮我解开发节、脱的衣服，怎么我就睡得那么死，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想到这我将头埋进被子里，再次闷喊出声。
    “夫人，瑶儿端朝食来了。”门外响起仕女的声音。
    我赶紧起身披过衣服，“进来吧。”
    仕女走进屋，娇羞低笑地将早饭端至食案，“这是将军特意吩咐厨娘做的银耳红枣羹，还有杏仁酥、雪梅娘。”
    看来周瑜没有因为昨晚我无视他的魅力倒头睡死而生气，我放下心，一手舀羹，一手啃糕点，开始打赏我空空如也的胃。
    抬头看了眼一旁的仕女，我口齿不清地说：“你可以下去了。”
    仕女脸上火烧红，细声说：“将军交代，要看着夫人把朝食全部吃完。”
    “全、全部？！”我瞪大眼看着案上一大碗汤羹和两碟糕点，嘴角犯抽。
    仕女的声音又响起，羞涩得几不可闻，“将军说昨日夫人太累了，一定要好好调补。”
    我立时一脸火烫，这仕女想的和周瑜说的肯定不是一个意思，尽管她想歪得很有理，但是昨晚睡得不醒人事的我是不可能同周瑜发生什么的，心头被多股情绪缠绕，郁闷、懊悔、遗憾、内疚。
    “将军可有说何时回来？”
    “并未，不过将军今日天刚亮就出门了，应该会早归，毕竟是新婚第一日。”
    我手停在半空，天刚亮便出去了，果然还是介意我睡着了，轻叹一声，狼吞虎咽地扫尽案上的早饭。
    一定要弥补回来，我坚定地握拳，翻出所有衣服一件件地对着铜镜比看，最后选了件月白淡蓝提花的绮罗襦裙，让仕女替我画个素妆，贴上周瑜做的花钿，头插珍珠银钗，满意地看着恬静淡雅的镜中人。
    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逐一放进木箱，我坐在方榻上看着医典，等周瑜回来。
    在用完仕女送来的晚膳后，周瑜顶着一脸倦容出现在我面前。
    我放下竹简，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回、回来了啊，明日告假了没？”
    周瑜点头，看眼屋中的木箱，疑问道：“可是要出门？”
    “然，陪我去一处地方，一会便走。”
    “善，我先小睡片刻。”说着，周瑜便卧在屏榻上，不再做声。
    如今江东疆宇平定，今天军务很多吗，竟会这么累？我轻手轻脚地点燃熏香，屡屡烟丝飘出香炉，一室幽雅。
    “小乔～”周瑜的声音划破静谧的空气，慵懒中带着叹息， “果然还是睡不着。”
    我走近他，坐在榻边，看着他眼下微青，心疼道：“今日军务很繁忙吗？”
    榻上人睁开眼，眸中波涛叠涌，“不忙。”
    “那，怎如何疲倦？”
    轻吐口气，周瑜无奈看我，“小乔之故。”
    我？我莫名地看着他，满是不解。
    周瑜的神情更显无奈，轻抚额角，起身道：“起程吧。”
    转头交代从人明日酉时再在此等候，我踏上轻舟，周瑜撑船离岸。
    晚春的夕阳温暖舒适，赣水清澈透明，水中鱼欢快地跟着一叶轻舟向鄱阳湖游去。
    一弯钩月挂上绛紫的晴空时，我们到达了“蜜日之旅”的目的地，鄱阳湖中的一个小孤岛。
    “这便是小乔想来的地方？”周瑜将船绳系在岸边的柳树上，语带惊讶。
    我轻轻点头，入眼的景致郁郁葱葱、清新秀美，耳边莺啼鹊鸣清脆婉转，“从现在起我们抛开俗世纷争，忘掉功名天下，过一日闲云野鹤的夫妻生活，可好？”
    周瑜摊开手，缓缓伸向我，如同在进行神圣的仪式。
    “小乔是何时把军帐拿回家的？”周瑜利落地将营帐安扎在临湖的浅草上。
    “是用旧的医帐，医吏要扔了，我便拿回来了。”我铺好芦苇软席，将枷楠和古瑟拿出来。
    周瑜入帐，看着蹲在地上整理物什的我失笑道：“小乔竟还带了枷楠。”
    我沉默不语，红晕爬上脸颊，一切为了补救昨晚的错误，气氛啊气氛。
    “公瑾，今日夜色甚好，抚首曲子吧。”我抱着瑟，提议道。
    周瑜含笑点头，将木箱搬出去当琴几，“箱中还有何物？”
    “嘻嘻，你明日便知。”我眨眼神秘道。
    周瑜莞尔一笑，似乎并不好奇，反倒很享受这种神秘感。
    幽淡月光下，熠耀宵行，萤绿光点飘忽若羽，嬉戏追逐，与湖中碎银交相呼应，通透铿锵的瑟音引得鱼儿跃出水面，舞出优雅的弧线，扬起的水花如玉珠成串。
    我双手托脸，坐在草地上看着周瑜，一袭白衣在月光下若羊脂白玉，褐瞳似糖玉晶莹剔透，流萤在他周身眷然飞舞，如梦似幻，飘尘若仙。心没来由的泛起一丝不安，我急切地伸手圈住仿佛梦境般忽明忽暗的人，确定眼中唯美的真实。
    被我突如其来地抱住，周瑜停下手中动作，询问道：“怎么了？”
    我脱口而出，问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我不是在做梦吧？”
    “呵呵～小乔想知道是否在做梦吗？”周瑜竟顺着我的问题挑眉道。
    我抿嘴，掐下自己的脸，痛，不是做梦。
    反手将我抱起，周瑜快步走进帐内，把我轻放在软席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如决堤洪水般的深吻弄得飘然若飞。
    帐内枷楠清香甘甜，口中温热流转反侧，相互交溶的蜜液如瑶浆醉人，溢出的轻吟撩人心扉，耳鬓厮磨间，千丝如瀑布倾泻，白蓝滑落一旁，一团火热点燃玉肌，成双剪影如连理缠绕，绵绵酥麻盖过一瞬撕痛，似流云追月，如云端漫步，若万象奔腾，情至深处意及浓时，风驰电掣，急流暗涌交汇合一，穿越叠石暗礁，激起千层波涛复而又复，直至浪尖攀上云霄。
    清悦的鸟鸣伴着水声飘入耳朵，我向柔软的温热靠了靠，继续睡觉，突然想到身边多出的人，猛地睁开眼。
    周瑜已经醒来，侧卧在我身旁，单手撑头，乌发顺着他的手臂披散，有几缕随意地落在他半露的锁骨下，说不出的魅惑，眉宇间笑意流连，凝视我的褐瞳如清泉明澈，薄唇微勾，“早，夫～人～”
    感到脸颊的热辣，我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细声回道：“早。”
    “嗯？”周瑜轻挑一侧远山眉，贴近我的耳廓，轻吐道，“夫人似乎还少说了两个字噢～”
    一股酥软蔓延全身，我心跳骤快，颤声道：“夫、夫君。”
    周瑜这才愉悦地起身，话中全是暧昧，“已是日上三竿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我有些郁闷，难得过一天与世隔绝的生活，却把大半天浪费在睡觉上了。腰酸背痛，我慢慢地撑坐起身，摸过一旁的衣服，看着周瑜说：“朝、呃，午食和酒在木箱里，你在帐外等我。”
    周瑜笑得一脸灿烂，拿出食盒，掀帘出帐。
    快速地穿好衣服，一出帐子便见周瑜正对着湖面束发，我走近他轻声道：“我来吧。”
    轻柔地梳整他的头发，指尖触感如丝般顺滑，掬好束起，盘结缠绕，一圈又一圈，我不禁觉得我和周瑜的命运就像这圈绕着的发丝，从平行到相交而后成圆。
    将纶巾裹绕扎紧，我看着第一次梳的结发，满意地说：“如何，还不错吧，这可是我第一次替人束头发。”
    “呵呵～如此瑜真是有幸之至，往后便有劳夫人了。”
    掬把湖水洗漱一番，随意地绾起头发，我端出糕点，倒上两杯果酒，坐到周瑜身边。
    “是梨酒？”周瑜轻酌一口，问道。
    “嗯，是去年秋季所酿，特意让大人送过来的，如何？”
    “味甘醇，酒液金黄，清亮透明，是坛佳酿。”
    “嗯，大人也说味醇厚柔和。”
    “夫人对于美食佳酿颇有心得，瑜可有口福了，呵呵呵～”周瑜红唇弯起，暮春和煦的阳光洒在他带着几分随性的脸庞，纶巾飞扬，与身后微波轻漾的湖水相融，两只赤碟亲昵地翩舞在他身侧的野花丛间，宛如一幅水墨丹青画。
    我轻轻笑道：“嗯，我会把你养得白胖白胖的。”
    周瑜神情微楞，而后纵声大笑不止，我也跟着爽朗笑开，岛上雀鸟欢快共鸣，好似一首婉转迷人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