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51 二姓之好(一)


——五十一——
    “小乔,抓紧我。”熊熊烈火中周瑜染黑的脸分不出神色,褐眸里泛起丝红。
    “别管我,你快走吧。”吊在船舷边的我被周瑜紧紧抓住,手臂仿佛要折断般勒得剧痛。
    拽着我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要死也要一起!”
    船身猛地一沉,周瑜的半个身子被我拉出船舷,带着我摇晃欲坠,“松手吧,公瑾,松手吧。”,握着他的手慢慢放开,我含笑地看着他,“我会在奈何桥等你,夫君。”
    模糊的视线中褐瞳惊痛,手滑落,身体失重下坠。
    感觉心要冲出来,我猛地睁开眼,抬手抹掉眼尾的湿润,怔怔地看着屏风,是做梦啊,又做这个梦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久得差点让我忘记了那个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自己。
    “夫人,你醒了?”仕女端着脸盆走进屋,“今日朝食是与二位公子一起用还是在内屋用?”
    我起床穿衣,点燃香炉,麝香幽幽飘散,“去外堂吧。”
    “诺,今日陆都尉会带杏小姐回来,是否要准备下?”
    我的手一僵,“不用刻意准备。等等,让厨娘做点杏仁酥吧。”
    陆议吗,莹儿带着绍儿离开吴郡后不久陆议便被孙权派去海昌,临走前杏儿怎么也要跟他去,他只好把杏儿也带上,这一去就是五年。
    “母亲~”伴着一声清亮的童音一团白色躲入我宽大的衣袖,“哥哥欺负我!”
    我叹气地抱起胤儿,看着优雅跨门而入的循儿无奈道:“循儿,你又在弟弟的朝食里放了什么?”
    循儿抬手卷着总角上的青丝,天真地眨眼,浅褐色的眸子忽闪着光亮,“回母亲,循儿听说近日弟弟食欲不佳,特意让厨娘在薏米糕里加了30克茯苓。我可是关心胤儿,母亲明鉴。”
    看着循儿那像极了某人神情,我抱着胤儿向外屋走去,“胤儿,母亲和你一起吃薏米糕好不好?”
    “不要,除非哥哥和我一起吃。”
    “善,循儿陪弟弟一起吃吧。”
    “诺。”
    刚刚入座,陆议就牵着杏儿在仕女的带领下走入正堂。一身湛青色直裾,幽幽如松柏挺立的陆议敛去年少时的轻狂淡漠,周身散发着温润安静,他牵着的女孩已及他臂膀,莹绿色米黄提花的襦裙衬得她姝丽而恬静,原来水波轻漾的杏眼现在却平静而淡然。
    “姨母。”杏儿揖礼唤我,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过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你。”心抽痛,我挂上慈爱的笑容,轻声说。
    “诺。”
    我圈住杏儿,轻抚她的总角,“杏儿也已是总角之年了啊。”
    杏儿安静地看着我不说话,娇小的粉唇平直紧闭。
    这孩子现在怎会这么疏离,我夹起一块杏仁酥递到她嘴边,牵起嘴角,“杏儿,姨母特意命人做了你喜欢吃的杏仁酥,来~”
    “杏儿早就不喜欢吃杏仁酥了。”怀中的人退去,平淡冷漠地说。
    我不禁皱眉,放下手中竹筷看向陆议,“陆议,你就是这样待杏儿的?”
    “姨母。”
    “你不要这样叫我,我受不起。”我冷冷地看着下座一脸平静的人。
    “母亲,杏姐姐五年没有回来了,循儿带她去城中逛逛吧。师傅,循儿告退。”循儿起身,不待我回答便拉着杏儿的手走出屋,“弟弟,记得把薏米糕吃完噢~”
    陆议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幽幽地说:“循公子还是如此聪慧。”
    “瑶儿,带胤儿去后屋用膳。”
    “诺。”
    “听说主公命姨父为左都督与刘备共抗曹操于赤壁。”陆议抿一口清茶,深邃的墨瞳看着我缓缓道。
    我没有心思与他讨论战局,径直问道:“杏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杏儿她很聪明,也很敏锐。”陆议巧妙地回答我的问题。
    “她是怪我吗?怪我令她见不到母亲和兄长。”
    “姨母。”
    “都说了你不要这样叫我!”我气愤地吼出声。
    “接受与不接受,这是已成的事实。”轻缓的声音带着叹息,一语双关,“我本想早些带杏儿回来看姨母,但海昌近年灾害频发,实在是抽不开身。”
    狂风推开门,一股寒意直窜入屋,“陆议,你对杏儿到底是什么感情?”
    “姨母,主公已经赐名‘逊’,陆逊。”
    我看着跟我打太极的陆议,不,是陆逊,垂目轻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杏儿既然认定了你,我也无话可说。”
    “曹操大军犯境,主公亲自坐镇柴桑以为后援,姨父领众将与敌周旋,可是姨母似乎并不担心前方战事。”轻咬一口杏仁酥,陆逊挺直而坐,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你不也是,这个时候不呆在驻地却跑来吴郡。”
    “曹操亲率大军南下乌林,关西马超为其患,刘表降部为其忧,舍马用船为其短,盛寒瘟疫为其弊,如此何以言胜?”对面人侃侃而谈,不似初见时的孤高于世。
    “你为何要放弃从医而参政?”
    “我从没想过要一直从医,我那时不过是为了参悟医家的真理。”陆逊顿了会,看着我继续说道,“后来在军营我遇到了主公,他对我的见识很赞同。”
    “所以你选择了孙权。”我轻声说,声音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平静。
    “是机遇,是机遇选择了主公和我,让我们登上政治舞台。”凛冽冬风吹动陆逊湛青色的直裾,勾勒出单薄的肩膀,“我选择的是杏儿,她之于我是唯一特别的存在。”
    我呆坐在亭子里盯着院中傲然盛放的宫粉梅陷入沉思,陆逊的话在脑海中回旋不散,他最后落得个‘愤恚致卒’的结局或多或少与他是孙策的女婿脱不了关系,这个人如何做到将政治和婚姻分划得这么清楚,一边助孙权将杏儿的父亲置于死地,一边却把杏儿视作最珍惜的人,如此不可调和的矛盾加诸于身,让我没有办法记恨他。
    “姨母。”淡淡的一声轻唤,翠绿的裙裳落入我的眼中,“杏儿没有怪你。”
    杏儿如溪水明澈的眼睛蕴含光晕,她缓缓抱住我的脖子,微凉的脸贴紧我的,“杏儿只怪自己太弱小不能保护母亲和绍儿,再等七年,只要再等七年杏儿就到了许嫁之年,到时我便可以和陆逊完婚,替父亲大人报仇。”
    “杏儿!”我抓住她瘦弱的手臂,锁眉心痛道,“杏儿,姨母想让你放弃复仇的念头,有可能吗?”
    杏儿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手工精致,一看便知是莹儿做的,她抽出藏在囊中的一张纸条,我急忙抢过细读,拿着纸条的手轻颤。
    “姨母知道的。”平淡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八岁的孩子。
    我将纸条还给杏儿,垂目沉声道:“不要让陆逊看到。”
    “呲~呲~”纸条被撕碎,杏儿粉唇轻启,“我给姨母看是想告诉你,母亲她没有输,她早就知道陆逊就是害死父亲大人的帮凶,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绿袖一挥,纸片扬扬洒洒飘落,如同杏儿破碎的心无法再愈合,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点稚嫩,“还有,陆逊他已经看过了。”
    “杏儿你这是在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伯言他对你。。。”
    “姨母你太天真了。”杏儿冷冷地打断我的话。
    竟然被一个八岁的小孩说我天真,看着一脸淡漠的杏儿,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婚姻不过是合二姓之好,如其将来被孙权指给不认识的人,不如嫁给对我有利用价值的人,而且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我用力抱紧杏儿,希望融化她一身的冰凉,“杏儿,你留在吴郡吧,陪在姨母身边。”
    “你知道杏儿是不会答应的。”微凉的气息擦过我的脖颈,“来吴郡前陆逊悄悄带我去看了母亲和绍儿,我带了很多卷书给绍儿,替母亲挑出白发,三人一同祭拜父亲大人,这是我离开后第一次再见到他们,我不想这是最后一次。”
    轻拍着杏儿背,我沉痛地闭眼道:“姨母知道了,姨母不会再阻止你了。”
    夜未央,残花飘零,落在如镜的水面,打碎浅浅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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