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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


    沈默菲只知道摇头,听到他在客厅和王阿姨说话时,她便马上清醒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要哭过,她的眼睛必然会肿起来很久,上午她想尽了办法止住眼泪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他居然提前回来了,她知道她现在正怀着孕,这样失控的大哭对孩子不好,可是……她心里压抑太久了,父亲去世后,她总觉得自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总觉得父亲还在老家教书,她不敢打电话回老家,也刻意避免和人谈及父亲,就是因为她觉得,她的父亲还活着……别人不说,她便一直这样自欺欺人的过着,可是今天……她好像才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父亲已经死了,她早就没爸爸了。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沈默菲有些累,匆匆洗了个澡便往床上缩。
    连清池却没这么悠闲,还有一大堆公事在书房等着处理。默菲怀孕后,他每天加班照旧,只是地点换到了家里。
    连氏企业明争暗斗,连家也是一个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不管面对哪一个,连清池从来都不会放松警惕。虽然他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虽然现在他手上抓的权利比别人多,可是每天还是要绷着神经做事,别人只道他这样的出身,哪里用得着辛苦做事?可是他自己却分外清楚,越是生在这样的人家,越是要靠自己筹谋。他的几个堂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老爷子又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不管哪一个人,他都要做好十足准备去应付。
    老爷子孙子孙女那么多,要让他将挑梁大担交给他,不是一件容易事,而和很多堂兄弟比起来,他的劣势很明显,那便是少了另一个势力的支持。这些年他都尽量拖延着这件事,不过他知道,要想完全取得连家的掌权地位,联姻必不可少。孩子只是第一步,等换届后,差不多也要准备将婚事提上议程了。
    想到这里,他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头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沈默菲怀孕算是及时,算算时间,她生下孩子后,再过两个月便是公司换届。他嘴角浮起一抹笑,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可是却又想起了默菲。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孩子生下来后,她便和他们再无关系。他睁开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眼角瞟到书柜上挂着的中国结。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些东西,家里到处都是她的手工品,从这一点看,她倒真的是挺温婉的女人。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瞪着眼一副敢怒不敢说的样子,他便禁不住轻笑出声,这么别扭的女人,要是早两年,他必定会耐着心思和她好好周旋,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在开始倒计时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轻手轻脚走到卧室。
    默菲睡的很香,没开空调,窗外吹进的风也有些凉爽。她盖着一张薄被在肚子上,两条腿光光的留在外面。他走到床边帮她拉好被子,细细看她,也许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像是长胖了许多,以前瘦削的脸现在已经开始圆润起来。他想起以前抱着她睡觉时,她满身的骨头,烙着他极不舒服,以为她是长不胖的,却不想被他好吃好喝喂养了一个月不到,她已经开始四处长肉了。女人当然是以瘦为美,她长胖后自己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只是他晚上抱着她时,觉着软嘟嘟的舒服不少。
    他轻叹一声,在她身旁躺下来,手掌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
    第二天连清池去公司后,沈默菲接到了王义峰的电话。
    其实王义峰不打电话来,她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所以接起电话时,她愣了许久,直到那边的男人哀叹了几声,她才想起来,原来是柳苑的帮凶朋友。
    对于那次在酒会上被他耍了的事,她不想去追究,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能被耍,那是因为她自己蠢。王义峰和柳苑是朋友,和她不过是陌生人,当然不会顾虑她任何感受。不过她不追究是一回事,并不表示她不介意,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还理直气壮的再打电话过来!
    “菲菲,对不起,上次那件事……我也不是有心的,这么久没联系你,就是不敢……”
    她屏住气,尽量使自己稳定情绪,不要因为这种人生气。
    “王医生,没有事情的话,你以后就不要打电话给我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如果你下次还要打来,那我只好换号码了。”
    “诶,别别!你听我说,我是很真诚的来向你道歉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柳苑和钟佑良之间的第三者啊,当然很愤慨,后来佑良跑来揍了我一顿,搞了半天我才清楚你不是,哎呀,佑良我可惹不起,那天跟吃了炸药一样,柳苑都被他打了。”
    她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就反问他:“他打她了?”
    王义峰讪讪的笑了几声:“也不是打啦,就是要动手了,被我们拉住了,不过菲菲,我还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这岔,不然柳苑跪着求我我也不会那么耍你,我这人黑白分明得很。”
    王义峰确实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这些事,以前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可惜那些他知道的事,都是通过柳家和钟家两家大人告之的,加上他和柳苑、钟佑良从小一起长大,理所当然就把他们两人想成了青梅竹马。
    大学他没在本地读,对于他们两的事情知之甚少,却总是接到钟佑良母亲打来的电话,钟母口中的沈默菲绝对是一个很会装腔拿调的第三者。后来他回来后见到钟佑良为了她与家里大闹,心里当然更加坐实了她的罪名。
    沈默菲不想听他废话,加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礼,于是语气很不好的说:“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王义峰想起钟佑良的警告,打了个寒颤,原本想挂电话的念头马上打消,仍是诞着脸求沈默菲:“菲菲,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得罪你了。”
    她被他的语气逗得想笑,却想起那晚他的小人手段,不禁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哎,你别这样,给我一个机会吧菲菲,别吓我了,钟佑良这小子,我还没见过他这么暴躁的时候,幸好马上就要结婚了,不然谁……”王义峰及时刹住车,恨恨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慌忙补充:“那个,我也不是故意告诉你的,他们……后天办酒。”
    沈默菲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觉得耳边的电话好烫。
    “菲菲,对不起,我好像又说错话了?”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你和连清池在一起,我还是那句话,他对你不是真心的,虽然佑良和柳苑结婚了,但是你也不要这样随便凑合啊,你和连清池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沈默菲不知道自己又和王义峰说了些什么,只是挂掉电话后,她一直呆呆的坐在椅子里,脑袋里许多画面在翻滚,似乎不受她控制一般,那些破碎的片段一起涌到了她的脑袋里。
    之前便早已想到了这个结局,可是亲耳听到他的婚事,她的心里仍然会痛。那个男人早已经不属于她了,他迟早都要成为别人的丈夫,这一刻的来临并不突然,为何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有如惊天霹雳一般?
    尤其是想到父亲临去前,拉着她的手说钟佑良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她的心里便更加难受。她知道,父亲一直希望她和钟佑良在一起。
    他们初恋爱时,父亲比谁都高兴,甚至喜滋滋的倒了一杯小酒,边喝着边笑着对她说:“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小钟之于你,便是能够倚靠的良人。”在查出得了尿毒症的时候,父亲还是乐观的,随着母亲的离去,往日笑容满面的沈老师从此不再微笑,有一天忽然对她说:“默默,小钟家里会不会因为我,对你们的事情有意见?”
    她对钟佑良的感情,也许掺杂了许多父亲的因素。不能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就像是亲手打破了父亲的遗愿一般……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揪了起来,让她一阵气闷,眼底的水润再也忍不住,纷纷往外蹦。
    连清池下午三点多便提前回了家,王阿姨正愁眉不展的坐在沙发里,见他回来了,急急的低声说道:“太太情绪很不好,一直在床上躺着,午饭也只吃了一点点,真是急死人了!”
    他皱眉,快速脱了鞋子往卧室走,边走边说王阿姨:“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王阿姨愣住了,支支吾吾似乎有话要说。
    连清池停下脚步,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轻手轻脚走到书房,跟着进去的王阿姨这才说了实话:“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接了个电话后就一直哭,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要我给她放相声看,我看她那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更难受,本来要打电话给你,她不许,说睡一觉就好了,这不……没想到你今天会提早下班……”
    他忍住怒气,在椅子里坐下,慢慢的说道:“姆妈,你现在倒是完全向着她了。”
    王阿姨尴尬的顿住了一下,瞥了眼连清池,才念念叨叨的说道:“清池,不是姆妈向着她,谁要你以前做得太过了……”
    他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好不说你了,下次她再这样,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就是。”
    他没打算和王阿姨多计较,挥挥手打住她的话头,问道:“是什么人打的电话知不知道?”
    “不清楚,不过有听到她一接电话语气就很冲,应该是和男人……”
    这样那就不是她哥哥,那么,不是她母亲,就是她的……前男友。
    他朝王阿姨点点头,大步走进卧室。床上隆起一团,她窝在被子里,因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走了几步到床边,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眼前的女人双眼红肿,见到他后,明显一副害怕的表情。
    他尽量忍住满肚的怒火,轻声细语问她:“怎么了?”
    沈默菲只知道摇头,听到他在客厅和王阿姨说话时,她便马上清醒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要哭过,她的眼睛必然会肿起来很久,上午她想尽了办法止住眼泪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他居然提前回来了,她知道她现在正怀着孕,这样失控的大哭对孩子不好,可是……她心里压抑太久了,父亲去世后,她总觉得自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总觉得父亲还在老家教书,她不敢打电话回老家,也刻意避免和人谈及父亲,就是因为她觉得,她的父亲还活着……别人不说,她便一直这样自欺欺人的过着,可是今天……她好像才第一次清清楚楚的认识到,父亲已经死了,她早就没爸爸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哭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不说话。
    “沈默菲,不要让我问第三遍,今天你最好说得出一个理由给我听,你还当自己是一个人?肚子里的孩子你想过没有?”
    早前医生便说过,沈默菲体质并不好,加上精神总是很差,怀孕前三个月千万要稳定情绪,像现在这般大哭,又不好好吃饭,怎能不叫他冒火?
    沈默菲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豁然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
    连清池拿起纸巾慢慢的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在他耐心就快要用完时,她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他被她的举动吓得一愣,反手搂住她,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已不复刚刚的怒斥语气,话语里满是轻柔:“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个人闷着哭什么?我不是要骂你,只是你这样太不爱惜身体……”
    她脑袋里转了几个弯,话也随着说出口:“我……我想我哥……怕你不许我去……”
    连清池失笑,大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将她的泪水全部抹干。
    “就是这事?你为了这事一个人哭有什么用?哭完了就不想哥哥了?你哥哥的病又不是会传染的,我怎么会不让你去,尽在这里瞎哭。”
    沈默菲舒了口气,看了眼他的脸色,马上绽放出笑容,果然见到连清池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不少,她便得寸进尺的问他:“那我去我哥那住几天好不好?”
    连清池慢条斯理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点头答应她:“最多住两天,你哥哥需要人照顾,你又是个孕妇。”
    顿了顿,他补充道:“放心,你安心养胎,你哥哥的事情我在帮忙打听,说不定孩子还未出来,你哥哥就可以换肾。”
    她并不想骗他,可是他这样的脾气,她更加不想和他解释原因,告诉他,她是因为前男友要结婚,然后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解释,她知道他一定会更加生气,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为钟佑良伤心,还是为了死去的父亲。况且,潜意识里,她一直将连清池排除在外,和父亲有关的回忆,她不想告诉他。
    所以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想到他竟信以为真,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帮她哥哥!一时之间假欢喜都变成了真欢喜,她的脸上满是笑容。
    连清池看了眼默菲紧紧搂住他脖子的双手,玩味的一笑,咬了咬她的耳朵,说道:“默默,这可是你第一次投怀送抱。”
    沈默菲闻言,满脸通红想松手,却被他按住,他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两声:“可惜有个电灯泡在你肚子里,我只好辜负你一番美意了。”
    沈默菲羞得满脸通红,挣扎了几下没能得逞,倒被他一把抱在了怀里,低下头就朝她吻了下去。
    恍惚里,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记忆里那个牵着手朝她微笑的男人,慢慢模糊不见,父亲似乎也在看着她微笑。心里的钝痛开始悄悄愈合,她只觉得这一刻很宁静,什么都不想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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