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

第32章


这一看就是山贼的做法,申大人你却想不明啊。白白做了钱石的兵器。”
  申亮越听脸色越难看,可是林炯却依然不紧不慢,接着又把申亮如何动辄武断专横,疑人偷窃便不多审问直接架上“惩戒柱”直到被活活吊死的诸多事例说了出来。听得方无舛一阵阵发恨,听得林大人表情肃穆,也听得申亮几乎要坐不住。
  林炯最后又说:“董家案之后,我想申大人还是有过反省的。只可惜钱石已经摸清了申大人的秉性,时不时地闹些小动静。可是申大人对于钱石,却没有像对一般百姓那样尽力去抓捕惩治,而是用你那‘惩戒柱’的冤魂换来的‘清恩赏’去收买,去讨好!于是钱石才有这官银,于是钱石才要挟着跟申大人同上京都开眼界,于是才有钱石的死。倒是申大人你,知罪吗!”
  林炯话音一落,申亮身子一软,已经跪在了堂上:“申亮有愧。申亮无能,拿不下那山贼,只得任由他要挟。”
  林炯这才坐在了椅子上,眼睛依然明亮:“我本还有几个人证,既然申大人认罪,也无须她们上来再提她们的伤处了……”稍微闭了闭眼,林炯对无舛说,“无舛,我给你的信物,你且拿给林大人看看。”
  方无舛这才知道还有自己的存在,忙去袖子里掏出那“炯玉”,已有一名幕宾(注)过来拿了呈给林大人。
  林大人看了那玉,抬眼看了眼方无舛,却没有再问话。林大人惊堂木一拍,堂内两排竖列的衙役低呼“威武”,方无舛拿眼偷偷望了林炯一眼,却见他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是太疲乏了,如今闭了眼。
  “按我‘天屹朝’律科,汉阳知府申亮以冤案换‘清恩赏’,犯欺君罔上之罪,押入宪部大牢,候三司会审。”
  “判定无舛无罪,即日领宪部释令着京畿令放人。”
  “退堂。”
  
  方无舛领了宪部的释令出到大街上,两腿依然有些发颤,毕竟跪得久了。抬眼间,却见林炯在那儿摇着扇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笑望着自己。
  方无舛竟然微微红了脸,紧着两步走了过去:“林大哥,哦,乐宁侯,谢谢你!”
  林炯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什么乐宁侯,我才不是。来,坐我的轿子去京畿令那里。”
  方无舛跟着他上了轿,忍不住问:“林大哥为何不骑马?”
  林炯用扇子轻轻拍了下她的膝盖,方无舛轻呼一声,林炯笑了笑:“骑马多累啊。”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他脸色不太好,如今看来是很不好。方无舛正欲说话,望了眼他,只得把那些蠢蠢欲出的话都吞进肚里去。
  方无舛伸手去揉自己的膝盖,轿子行进得还算平稳。过了一会儿,听得林炯小声呢喃:“唱晚……”
  方无舛一惊,回头看他,却见他一脸祥和的表情,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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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幕宾在此大约相当于大家熟悉的师爷一职。于文中便是林大人旁边那个记笔记的,犯人有证物啥的他帮着传呈,说白了就是打杂的。林大人的官职嘛,应该就是刑部尚书之类的。特此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了今日双更,于是就实现了。某人叫我出去high我都木有去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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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林尽燃(上)
  从京畿令那里出来,方无舛在轿门口有些踟蹰,林炯在里面轻轻说了一句:“快进来吧。”她这才钻进轿子里去。
  似乎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些,林炯睁开了眼睛。方无舛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去。
  “别急着回你那‘醉心楼’。这么些天你在牢里吃不好睡不香的,先去我府里,好好补补再回去不迟。”
  方无舛一脸的犹豫,她是心里记挂着素儿,更记挂着素儿允诺她那个“补偿”,只是林炯并不知道这一茬。
  “她的事我是不问那么多的,但今日我说了算,你放放心心地先去我府里歇两天,精神好些了我自然送你回去。”林炯轻轻笑了笑,“你不要怕她。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方无舛抬起头望着林炯,他脸上依旧是难藏的憔悴,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明亮。方无舛忽然想起了他吹的那套《小重山》来,相思只在梦魂中。林大哥,你梦魂中相思的人,可是同样有着让人心疼的憔悴之色的她吗?
  那个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人,那个能闭着眼绝不睁开的人,那个有着揪人伤心体香的人,那个极冷漠却又不经意流露温情的人,那个她,谁的她?
  方无舛在心里小声念了芙蓉苑门楣上的字:“唱晚……”
  
  轿子稳稳落下的时候,已有小厮掀开了门帘儿,一个还带着些许童稚气的声音说道:“爷,到了。”
  方无舛本以为是落在林炯的侯府门口的,结果下来才发现已经是到了一个院门前。
  林炯也下了轿,对一个小丫鬟说:“都准备好了?带无舛姑娘去沐浴吧。”
  那个小丫鬟十岁左右的模样儿,上身着海棠红的小绸衫,下身着绿绸裙,乖巧地应了林炯,便来到方无舛近前施了礼,笑盈盈说:“姑娘跟芸儿来。”
  这个叫做“芸儿”的小丫鬟非常活泼,一路上倒还没看出来,等到方无舛舒舒服服泡在浴汤里了,她便像被人戳中了开关似地唱起歌儿来。一边唱着,还一边不忘给浴桶里撒着各色的花瓣儿,一会儿给方无舛洗头发,一会儿给她捏肩。
  “你声音不错,”方无舛忽然说,“很喜欢唱歌?”
  芸儿手下不停,歌儿却停了:“嗯,很喜欢。可是爷不喜欢我唱。”她的声音暗了下去。
  方无舛歪了歪头:“哦?你们爷喜欢吹箫,应该也喜欢听唱歌吧?”
  芸儿似乎是愣了一下:“我们爷,不会吹箫……”
  这下换方无舛愣住了,不会?林大哥那套《小重山》吹得清冷婉约,曲折动人,静夜听来,如泣如诉,如今怎么是不会了?
  “姑娘,你喜欢听唱歌吗?”芸儿忽然又提起兴致问道。
  方无舛点头:“喜欢。”
  “真好,”芸儿兴致勃勃却又有些哀怨地说,“我要是能在姑娘身边就好了……”
  方无舛轻轻叹了口气,水已经有些凉了。
  芸儿拿了一大块绒布来,为方无舛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手脚麻利地位她换上了纱罗宽袖对襟衫和水红色长裙。芸儿又拉着方无舛的手让她坐在梳妆台前,拿了一方小绒帕为她吸干青丝间的水滴。
  “芸儿,做个丫鬟,至少可以在侯府安安稳稳一辈子,可你若真要去唱歌,到了那烟花之地,可不能保自己一生安平。”方无舛静静说着,“我想侯爷他不喜欢你唱歌,也是有原因的。”
  芸儿仔细地为方无舛打理着头发,听她这么说,手上稍微顿了顿,回道:“姑娘你人美,心也好。”
  方无舛笑了:“心好的,是你们爷。”
  芸儿“嗯”了一声,方无舛似乎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着:“有时候,命运不会让我们按自己的喜好去生活。那我们只能,尽可能在自己不喜欢的生活里让自己快乐。”
  这番话,她是说给芸儿听的,可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之后,而未来却依然一片迷惘。她只得逼着自己尽可能成熟,尽可能不去想太多,尽可能在自己难以把握之中不要迷失。
  芸儿将她半干的头发松松地绾起来,插上了那支木簪。
  “姑娘,你怎么用这么朴素的簪子?”芸儿还是没忍住这疑问,不过马上又说,“姑娘这么美的人儿,用什么样的簪子都好看呢!”
  方无舛闻言淡淡笑了,素儿。我是因为戴着你的爱,才可以坚持至此。
  未来可以迷惘,世事可以难料。可是有了你。所以世事可以慢捱,未来可以期待。
  方无舛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自己又是那艳光不容逼视的和字体了。
  她站起身来:“我们是不是该去侯爷那里了?”
  
  芸儿将方无舛引到了方才落轿的那个院子。林炯已经在院内的玉石桌上摆好了饭菜。如今一副“就等你来”的表情,笑笑地望着方无舛。
  方无舛上前施礼,林炯搀起她来,让她坐在一个暗红色软垫铺好的玉石凳上。自己捡了旁边的一个坐了。
  “赶紧吃点东西吧,肯定是饿坏了。”林炯怜爱地望着她。
  方无舛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那只白釉描花低足碗,八宝粥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对肚腑好一阵摄引。
  面前的小菜都是清爽的做法,却又不失公侯家的精致。比如这一道“小家碧玉”,吃的不过是白菜,却是用上好的浓汤煨煮而得,白菜已经煮的烂软,入口而化,却把汤中的山鸡野味、扇贝鲜味集于一身,更兼黄鱼,银鱼去腥后熬煮而出的鲜美,又有梅子、杏子、樱桃煮出的微酸淡甜味,所以吃的是一口白菜,却又不止是一口白菜而已。
  吃下这么一口,却是香醇软烂,留香久久。
  方无舛不住点头,林炯“哈哈”笑了:“可是比你们浦内的伙食好些?”
  方无舛扬了下眉:“那是因为林大哥你是乐宁侯啊,我们浦主仅仅是个没名号的浦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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