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

第33章


  
  “错错错!”林炯闻言扬了扬手中的折扇,“你们浦主可绝对不是没有名号的浦主而已。”他刻意加重了“而已”两个字的音,方无舛笑了笑,已经习惯性地不再继续追问了。
  虽说体香生成之后对荤腥类的饮食已经没有禁忌,但是方无舛为了不让自己掺杂太多浊气,以防扰乱香意,都还是尽量避免荤腥类的食物,所以她更偏爱那一桌菜里的凉拌小黄瓜。
  林炯笑她是进城的野猪吃不惯好料。方无舛假意生气,瞪了他一眼。林炯又接着说那凉拌小黄瓜是自己某日在一家小茶铺打尖儿时吃到的,脆爽可口,甚是喜爱。回到京都,想念那单纯的滋味了,却没想到自己府内的厨子竟然做不出。
  方无舛问:“如此简单的食物,怎会做不出?”
  “他们的凉拌小黄瓜,是用高汤煮过后,拌上鸡肉末上菜。浊气十足,哪里有小黄瓜的清爽!”林炯有些悻悻地说,“因为他们不知道,有时候简单的做法,反而会带给人更丰富的感受。”
  方无舛“嗤”地笑了一声,接了他的话:“若是侯爷去那寻常百姓家住着,便天天有丰富的感受了。”
  林炯却认了真,一把收了折扇道:“诶,我还就想要那样的生活!我还就爱在那粗茶淡饭间品尝人生之味。一回来,我就觉得我自己每天吃的是银子,再也不是食物了。”
  方无舛是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道:“所以林大哥,也并不经常住在侯府吧?”
  林炯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时那个带着童稚气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爷,大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娃们,小方吃饭,咱也吃粽子~
                  层林尽燃(下)
  方无舛闻言抬眼盯住了林炯。林炯对那小厮点了下头,接着转眼对方无舛说:“妹妹先到里面避避吧。”说完抬手叫来芸儿,把方无舛带进屋内。
  有下人赶紧上来收拾了碗筷,又将方无舛刚才坐的那只暗红色的软垫换成了一只深蓝色的软垫。
  林炯抬眼间,来人已经步入院内。林炯收好折扇,站了起来,微微颔首表示迎接。
  来者正是林燃。
  他已经换下了官服,如今着一袭淡青色的锦衣,头戴小冠,剑眉之下双目如电,大步走到林炯近前停了下来。
  林炯有些不很情愿地对他作了个揖,继而盯着那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庞问道:“林大人怎么有空来了。”
  林燃也盯着林炯,唇线抿得紧紧的,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
  方无舛此时虽是在屋内,却悄悄从窗缝往外瞧着,一边小声问芸儿:“诶,那人我认识,是林大人嘛。”
  芸儿在她耳旁小声说:“那是大爷。”又往外瞄了一眼道,“大爷跟爷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互相都没一点儿好脸色。”
  屋里的两人在窗边偷看着院内,院内已经有一个发须斑白的老者端了茶盘而来。
  “大爷,好久不见大爷了。不知爷专为大爷备存的雨松茶还对不对味儿。”那老者将两只茶碗分别摆在了玉石桌上,冲着林燃一个鞠躬。
  林燃这时已经赶紧上前搀住了那老者:“诶,林伯最近身体可还好?”
  被叫做“林伯”的老者不住点头:“托大爷的福,老头子还算硬朗。”
  “林炯经常不在府内,多亏了林伯帮忙打理。”
  “大爷哪儿的话,都是老头子应该的。大爷,爷,你们两兄弟也好久不见了,快坐下慢慢聊!”说完林伯便躬身退下了。
  林炯出了口气,接了林伯的话头对林燃说:“坐吧。”
  
  林燃端端坐下,端起茶碗呷了口茶,微微点头又将茶碗放回石桌上,抬眼盯住林炯,语气间已是很和缓了:“你身体不好,还到处跑,就在家待着不行吗?”
  林炯有些烦躁地打开扇子扇了起来:“林大人,我做不到像您那样整天在宪部待着的。我不是一个走仕途的料。我也只能辱没了‘乐宁侯’这个爵位,也没办法给您的仕途任何帮助。我还是一直想把这爵位还给您。只要您……”
  “够了没,您啊您的,在宪部你可都没这么尊重我。”林燃剑眉一挑,“叫声哥你会死吗?”
  林炯幸好没有喝茶,否则他会被呛到的。
  林燃不管他面部的表情有多奇怪,继续说道:“你身体弱,我只想你袭了爵位安稳度日。在外面,我去拼。不想让父亲失望,我一步步拼到今天的位置,你也能看到我付出的努力吧。”
  林炯开始摇头,林燃继续说道:“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聪明如你,为何不明白呢?为何一定要与我杠着呢?”
  林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是什么意思。是因为申亮的案子吗?我知道‘清恩令’的颁布有你的功劳,我这么做有让你颜面无光的嫌疑。可是……”
  “我今天来就是来看你的。没旁的。”林燃打断了他,端起茶碗轻饮了一口茶道,“炯,有时候我在想,我们同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她老人家一定很受罪吧。我们俩之间的不合,想必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了。”
  
  方无舛此时在窗边趴得有些累了,稍微活动了一下,而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芸儿也是忍不住了,悄声对她说:“你知道不,大爷跟爷是双生子。”
  方无舛白了她一眼:“不怎么像。”
  芸儿有些急了似的说:“但就是双生子!”
  方无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趴回了窗边,继续往外瞅着。他们两人的话也是清清楚楚传了过来。
  她俩说话间许是错过了一些对话,此刻林炯提高了些声量说道:“我就是想要你知道,一直凭着你的律科和想当然,做不到公正明镜!”
  林燃没有说话,听林炯继续道:“我对你们的‘清恩令’其实开始也非常支持,但到汉阳府之后,耳听目睹了所谓今年受‘清恩赏’最多的申亮的一些作为,我才知道,所谓的两袖清风,所谓的赏赐,都是拿自己辖区的百姓的血换来的!”
  林炯摇了摇头:“这些,是在京都的大人们,靠折子了解下情的大人们根本难以获悉的吧!”
  林燃静静地听他讲了又一个故事。
  林炯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虽然顶着个“乐宁侯”的名号。“清恩令”颁布后他一方面也是想去民间看看百姓是否有受惠于这项圣令,一方面也是在府内待不住了想出去走走。
  路过汉阳城的时候,他去一间茶铺买茶叶,就与店家搭了讪。那位五十多岁的店家见他打扮衣着不似本地人,便问了他一句,他答道是京都来的,店家竟然说:“京都好地方,女皇所辖,不像我们这地狱一般的世界。”
  
  林炯听了这话不觉有些诧异,便问他说,你们这里不是有位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的申大人吗,怎么会是地狱一般的世界。那五十多岁的店家竟然脸色有些发青,眼眶子有些发红起来,嘴里却是说,申大人着实是清官好官,那府衙前的“惩戒柱”难得有空出的,汉阳地界再不敢有人为非作歹。
  林炯见他表情有异,从话语间又听出些怨念来,便辞了店家,去了他家旁边的一间卖脂粉的店里。林炯谎称自己是给夫人选水粉来了,老板娘见他打扮不俗,乐颠颠地来介绍。林炯是何等人,将老板娘那人已珠黄的脸一瞧,“哎呀呀”一阵叹息,说你家的水粉一定不好,看这老板娘擦了就像没擦一般,还是换家。那老板娘急了,往自己脸上一抠,说你看我本来皮肤不好的,就是因着使了这水粉,才盖了过去。林炯这时一看,心里说,我这下倒真觉得你家水粉不好了,根本就没盖住。嘴上却是应着哎呀是老板娘人太美了之类的话假意挑选起水粉来。
  于是就熟络起来,林炯不缺银子,选了她很多水粉胭脂,谈话间也套出了茶叶铺子老板的苦楚。
  原来那茶叶铺老板三十岁上才得了一个儿子,那儿子今年二十二岁了。店里粗笨的活像是进货盘货什么的,都是这儿子做。早春间这儿子去府城内进货时不知怎的就多吃了酒,也就在人家店里说了申大人的坏话,说申大人如何糊涂,冤枉百姓。不巧被申大人的心腹听了去,这下申大人哪里还容得了他,只用了“妖言惑众”一个名号,让他吊死与那“惩戒柱”之上。可怜了茶叶铺老板,妻子几年前过世了,如今这唯一的儿子也死了,自然提起申大人便形容异色了。
  最后那脂粉店的老板娘还不忘加了一句“敢说申大人坏话,就活该这个下场”。
  当时林炯就决定在汉阳府调查这位申大人了。后来又阴差阳错混到了钱石的山寨做了山贼,更是摸到了一些第一手的资料。
  
  说完这些,林炯仰天长叹:“申亮不死,不足以平那汉阳无数的冤魂!”
  “可是你一些做法,特别是混去做山贼,委实不妥。”林燃正色道,“你还毕竟是侯爷。”
  林炯眼睛发亮:“糊涂!你挑的这个理我完全可以无视。你们在堂上坐着的大人们,哪个去实地调查过,哪个替百姓考虑过,还不是同那申亮一样,一味地想着如何升官受赏!那申亮死有余辜,你应该想想怎么让他死得惨一些,而不是在这里挑我的理!”林炯捏紧了手中的折扇,“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大人们的想法。”
  “炯,我也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看问题,会不会太偏激?”林燃不紧不慢道,“凡事都要讲一个程序……”
  “好了,林大人,三司会审我是会去的,我好歹算个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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