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计：后宫风云

现在，王芳仪已经知道了她，潜伏的日子也即将告别，眼前是坑坑洼洼的泥潭和沼泽，稍有不慎，就会淹没其中。 
正如诗薰所料，这日送上的晚膳就被人下了毒。若不是诗薰食餐前用银针试毒，她和风信早已命丧黄泉。风信也越发觉得宫中的日子恐怖、艰险，而一切似乎源自于那把宫扇。 
第二四零章巧解帝疑（5）
五
随后的三日，诗薰日日心神不宁地守在房中。诗薰知道，王芳仪知她未被毒死，必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杀她，而她若是不采取行动，只能坐以待毙。到底可以借谁的手，除掉王芳仪呢？诗薰皱着眉头，手拿着一串珍珠项链，思量着。
这串珍珠项链是一个时辰前，风信送来的。当时，这串项链放在一个烧焦的盒子里。风信将这个盒子交到诗薰手上时，还羞涩地说，是杨大人从宫外带来的。在风信看来，杨业送项链给诗薰，乃是示爱，但诗薰知道，那串项链不是寓意缠绵的爱意，而是杨守亮的警示。在兴元等了两个月，未得到半点信息的杨守亮已经坐不住，他在示意诗薰快点动手。可为什么是杨业送来这个锦盒？他又知道了些什么？诗薰一筹莫展地数着项链上的珍珠。
“姑娘，姑娘！”诗薰正数到一半时，风信突然神采飞扬地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我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皇上钦点今晚姑娘侍寝呢。”说着，风信还朝庭院里妒气冲天的才人们做了个鬼脸。她心想，你们一个个又是送礼公公，又是讨好华妃，最后还不是败在我们姑娘手下。但诗薰似乎没有风信那般兴奋，她心疑着缓缓放下手中的项链，叹了口气，淡淡道：“真想不这天来得这么快。”
“快！哪里快了？都已经两个月了。”风信撅着嘴回答道。她见诗薰一个劲地直盯项链，似没在意她刚才的话，又道“风信知道姑娘是个重情之人。其实一开始，姑娘就不应该选择进宫，但如今…”风信的话未说完，诗薰已抬起头来。此刻，风信的眼中满是兴奋和喜悦，似乎今晚侍寝的人不是她，而是风信。
“诗薰侍寝真的这么值得高兴吗？”诗薰淡淡问道。风信忙收起脸上的笑，反问道：“若不接近皇上，姑娘又打算如何报仇？”说着，她又手指庭院内的一群眼红的才人们，续道：“你看看她们的脸色，她们的目光，我们可以从这里走出去，难道不值得庆幸吗？”风信的话不无道理，后宫之中，多少女子带着美好的梦想，又有多少女子迷失在这些梦想，还有多少女子沉睡在这些梦想…
 
 
夜幕降临后，诗薰便被一个公公带了出去，但这个公公并不是她认识的李公公，而是新来的穆公公。坐在步辇中的诗薰，心颤不已。这是她第二次坐着步辇送进长生殿。第一次，她是因为心存莫玄凌而拒绝李晔的宠幸，而今晚，她的心更为复杂。璐瑶的鞭子似再次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泪，她的喊叫一刻也不能让诗薰安宁。王芳仪的奸笑如恶魔一般，让诗薰感到咬牙切齿的痛恨。顾老爷、顾夫人，还有顾小姐，他们似乎以期盼的眼神望着她。还有杨守亮送来的一百粒珍珠，他在暗示诗薰，必须在一百天内，完成他们的交易… 
远处隐隐飘着箫声，是《梅花三弄》… 
伴随着箫声，诗薰慢慢地走进长生殿，缓缓坐在龙床上。一年半了，这里还是一沉未变，灯火通明，可长安的灯火还能明亮多久，李氏的江山还能稳固多长…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就像这些明灯随时都会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灭一般。 
想着，诗薰默默地闭上双眼… 
第二四一章巧解帝疑（6）
六
“芯蕊！是你，芯蕊！”诗薰睁开双眼的瞬间，忽见李晔诧异地望着自己。他的双眼已不如当年那般执黑，那般柔情。看得出来，这一年半中，他很累，他很疲倦。朝廷里有一手遮天的杨复恭，朝廷外还有一帮自以为是的节度使。
“奴婢何诗薰拜见陛下。”诗薰速速下跪道。
李晔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先是顿了顿，而后一把扶起拜跪的诗薰。诗薰的眼中闪着无奈，但见到他的一刹那，又似透着关怀。昨晚，璐瑶对他说，兴元送来的何诗薰何美人可疑，说不定是杨守亮派来的奸细，望陛下小心提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璐瑶口中的奸细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芯蕊。“你叫何诗薰？”李晔反问一遍。诗薰点头诺诺答应。
“那你知不知道朕刚才口中叫着的芯蕊是谁？”李晔再问。
诗薰道：“奴婢以为，芯蕊姑娘应该是陛下心里念着，但已故的人。”她一字一字慢慢念着，心痛得如刀绞。她就是芯蕊，而李晔又这般爱护芯蕊，但她却不能以芯蕊的身份弥补对他的亏欠。
李晔默默地闭上双眼，轻声又问：“朕听说你是主动请缨进宫的。兴元不好吗？为什么千里迢迢来长安？”
油灯忽闪忽闪，照明了诗薰的双眼，也照亮了诗薰眼中的泪珠。她道：“兴元的灯光不如长安明亮，奴婢想让长安的灯照亮脚下的路。”说着，她有意自己主动解开衣带，但李晔一把拉住诗薰解衣的手，停住她的动作。他道：“只怕姑娘要失望了。长安的夜空已不再璀璨夺目，长安的灯火也渐渐暗淡。”说着，他便有意将诗薰送出殿。这时，诗薰忙下跪急道：“陛下，长安的灯火会如这长生殿中的明灯一样经久不息。”
 
 
泪缓缓从李晔的眼中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衣上，落在地上，落在诗薰的头发上。此刻，他似明白，何诗薰为什么要进宫。她是前来报答他，一年半前的不杀之恩。芯蕊这般伟大，为了他，为了大唐，不惜艰险，不惜生死，来到他的身边，而他还一度猜疑她是兴元派来的奸细。顿然间，李晔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心胸是如此狭窄。他快速走上前，一把拉起诗薰，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刻，诗薰没有挣扎，没有反驳…纵然她爱的不是李晔，但他过去在她身上付出的一切，已软化了她坚定的心。 
这夜，李晔没有让诗薰侍寝，而是拉着她对弈。此时，棋盘上，诗薰的黑棋被李晔的白棋团团围住，似无出路，但诗薰一会儿工夫，就柳暗花明地开辟了一条新路。 
见状，李晔赞赏道：“诗薰，真想不到，你的棋下地也是别有风味。若是，一年半前…”一提到芯蕊，李晔又停住了嘴。他心想，诗薰有意隐瞒身份，必有缘由，若是刻意揭穿她，只怕对她不益。 
“陛下，臣妾之所以可以转危为安，是因为想到一个故事。” 
第二四二章巧解帝疑（7）
七
“什么故事？”李晔见诗薰在他面前自称臣妾，神色微微好转。曾经，她一次次地拒绝，一次次地反驳，可一年半后，她却是顺从…但他…诗薰望着李晔泛着忧愁的面孔，言道：“是三国时期，董卓和吕布的故事。当年，董卓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可最后却死在他干儿子吕布的手上。”
李晔听出诗薰乃是暗指杨复恭和杨业这对父子。对付他们，他同样可以效仿司徒王允，利用美人离间，可…诗薰见李晔的眉角刚刚舒展一会儿工夫，就又凝聚了起来，便又道：“对付杨复恭其实也不难。陛下大可利用他的养子杨守亮。”
“杨守亮也是他的养子？”李晔忽地一怒，一拍桌子道。这一拍不要紧，却吓地诗薰一个哆嗦，忙起身下跪道：“臣妾只是听说，不知是否属实。”李晔知道，诗薰进宫乃是助他一臂之力，赶忙收起怒色，将她扶起，道歉道：“刚才朕一时失态，吓到诗薰你了。”
这时，诗薰慢慢起身。她见李晔愁云不展，再道：“杨守亮是兴元的节度使，手掌兴元重兵。在兴元的时候，臣妾听闻，杨守亮曾为了讨封的事与杨复恭发生过争执。若是好好利用这个杨守亮，必定能除掉杨复恭。”说着，诗薰还起身，倒了杯茶送到李晔的面前。她的双眼，忽闪忽闪，让人捉摸不定。诗薰的主意固然不错，可杨守亮和杨复恭之间真的如诗薰所言，可以激起矛盾？若是杨守亮被加官进爵，而他与杨复恭又关系良好，如此一来，他们就会联手对付朕，那朕岂不是…想着，李晔将诗薰送来的茶往案上一放。
诗薰见李晔若有所思，知他在揣测，便不再多言，陪他又下了两盘棋。
 
 
转眼，天明鸡叫。当诗薰朦朦睁开双眼时，却见自己躺在榻上，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可皇上已经不在了。她细想着，也许昨晚她下棋累了，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后皇上就抱她在榻上安歇。顿然，她眉目下视，秀美的面上微微显出一点不解。一年半前，皇上可是迫不及待地要她侍寝，为何昨日活生生的芯蕊却勾不起他半点占有欲？ 
回到翠云阁的时候，风信已在门口等着。“姑娘，姑娘！”她刚叫，却一手捂住嘴巴。“错了，错了。从今天起，风信可不能再这么称呼姑娘了。”说着，风信嗤地一笑，偷偷将嘴巴靠近诗薰的耳朵，问道：“怎么样？昨晚皇上温柔吗？皇上有没有说，何时加封？” 
“你说什么呀！”诗薰故意装出一副羞涩之样，扭扭捏捏地推了风信一把。这时，王才人正好从房中走出，她见诗薰春风得意之样，先是狠狠瞪了一眼，而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声早。 
响午时分，崔公公带着圣旨前来，诗薰再次被封为美人。其他的才人们见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而诗薰对这个美人的头衔却冷若冰霜，她似不满意这个封号，又似不在乎这个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