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局

第49章


  待她走远后,方抬头琢磨起程书澈身上的绳索,因他绑得极高,只能看到脚踝边缠绕的粗大绳索,与普通的绳子并无太大不同。“谁有这个本事抓了你?”
  蒙古人一路尾随之事,程书澈并未曾与阙朝羽细说,只是说有人为了医谱苦苦相逼,不想让阙朝羽掺和进来。
  “不知道,看他们的装束是蒙古人。”
  “我砍断绳索救你出来。”阙朝羽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如猿猴一般攀爬上树。
  “可别。”程书澈见他如此鲁莽,忙出声阻止。“绳索若是断了,便触动他们布下的机关。以此树为中心,四周都埋有暗桩,绳索一断,乱箭齐发,你我都命不久矣。”
  这也是为什么四周只留一人看守的原因,他们并不担心程书澈被人救走,还很高兴有人来救他。
  “那能如何?”阙朝羽收了匕首,跃上树梢,“顾紫烈不拿镖货换人,你便不能脱身。”
  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
  程书澈闭了双目,勾起一抹猜不透的笑容,“不换便不换,她要是肯来救我,我倒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倘若她真的拿镖货相抵,他便再不能独善其身。那些脱缰的情愫无法收回,昨夜之后他已然看清深埋在心中被荒废多年的心,他需要一个人与他共游人间,携手风骚。如此一来,他的生命才有那么一丝意义,也活得更象是一个人,不再是行尸走肉。
  可他却无法知晓,在顾紫烈的心中,他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时的迷恋,还是像戚少游之于她一般,只是为了不孤单。
  他或许应该感谢薛广的及时现身,被他劫持的那一刻,他原可以出手,可是他却选择束手就擒。
  薛广早前便已告知顾紫烈弃他而去的事实,他漠然地接受。
  天亮之后,她还是顾家七小姐,谨守镖局的名誉,不容有失。却不知她的心……
  “你明知道,蟋蟀的血可以解百年好合的毒。”阙朝羽仍是记挂抓了一晚上的蟋蟀,身上还留有几处蚊虫叮咬的痕迹。
  “师叔的好意,师侄怎好推辞。”程书澈轻描淡写,狭长的凤眸倏地黯淡下来,似蒙上一层薄雾,如水中望月般深不可测。
  “她不是我阙家的人。”阙朝羽以勿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倘若顾紫烈的肩上有专属于阙家的印记,程书澈绝计不会动她半分,他不曾寻蟋蟀的血解毒,那么,答案便浮上水面。
  好可惜,竟然不是他们阙家的人。
  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冷不防地撞进程书澈的眼帘。登高方能望远,这让程书澈很感激薛广,可让他第一时间看到凶悍的顾小七为他折返。
  自古多是英雄救美,今日也让他程书澈享受一番被美人相救的感觉。
  慵懒地闭上双目,在凉风习习中悠闲地打个盹。不是阙家的人,他便能包容她的恣意而为,许她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七当家,你来得正好,我已将歹人制服。”薛广了然一笑,心下泛起淡淡地酸楚,把事先准备好的几具尸体扔至顾紫烈身前,连方才被阙朝羽封住容颜的黑衣人也已是死尸一具。
  顾紫烈仰头望去,只见那人正紧闭双眸,唇边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长发散落,将他欣长的身形衬得如神祗般俊美灵逸。
  她蹙了蹙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道:“为何不留活口?”
  薛广抱拳一礼,“他们均是死士,见硬拼不过便咬破口中毒药自尽。”
  心中的疑问更甚,程书澈亦或是薛广……
  “七当家,容我救下程大夫再作商议。”薛广持刀上树,弯刀锋口犀利,只稍轻轻一砍,绳索立断。
  “不行。”阙朝羽从树上滑落,出声制止:“这周围皆是机关暗桩,你贸然砍断绳索,无异于自取灭亡。薛大侠,这可是我老阙家唯一的传一,他要是死了,下半辈子我可怎么办啊?”
  阙朝羽一早便已看出顾紫烈的疑惑,自昨夜步步紧逼的问话中,他已窥知一二,不曾想今早她仍未卸下心防,放任自流。
  这女子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些,他若再不表明身份,只怕坏了程书澈的好事,以后还指望他开枝散叶,为阙家留芳百世。
  “顾姑娘,实不相瞒。”阙朝羽取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俊朗非凡的面容,峭眉凛然,已不复胡麻子的平凡。“在下阙朝羽,乃百草山庄庄主,阙家第二十三代传人。昨夜之事,是在下一时兴起。若有唐突之处,还请顾姑娘见谅。”
  顾紫烈涌上一股恼意,拿春|药下毒说是一时兴起,为何现下的大夫都不把人命当回事,随即怒道:“一时兴起?阙庄主可知你的百年好合散……”
  “在下不过是你看和我家师侄像两个闷葫芦,明明相互喜欢却又隐忍自持,稍稍为你俩的感情升温催化催化,没想到却被蒙古人趁虚而入。”
  一席话说得顾紫烈绯红了脸颊,又羞又恼地望着树上的程书澈,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若非戚少游的背信弃义,她也不会落得草木皆兵的状态,白白让程书澈受苦。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微颤的双唇,想是为性命担忧吧。
  “程小三,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顾紫烈身形一闪,轻灵地飞身上树,贴在程书澈身上与他交叠相拥。
  “顾小七你这是……”原本忍住笑意的程书澈却再也笑不出来,挡在他身前的顾紫烈分明是想以身作靶来保全他的性命。眼中迅速凝聚起一股凌厉之气,喝道:“快下去。”
  “我不。”顾紫烈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面容尽是一派平静。“我挑断绳索之后,你要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
  她曾许诺,若是因此让程书澈丧命,她便生死相随。
  若是她没有半分的质疑,程书澈便不会身处险境。都是她造的孽,理应由她担下所有的责任。
  “顾小七,你这是生死相许吗?”程书澈埋首在她颈间,用力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昨夜还未及品尝,现下却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怒目聚起戾气,射向树下持刀苦候的薛广,眼神中的肃杀不言而喻。
  这是薛广所不曾见过的眼神,生生叫他打了一个寒颤。多年来追杀的程书澈只是一个作风懒散、无视世俗礼教的大夫,即便是生死崩于前,仍旧是面不改色,何曾见过他面带杀气的时刻……
  第二十五章 一展身手
  顾紫烈身子一僵,没有出声,只是将身体更紧密地贴向程书澈。
  落叶纷纷,片片飞落。好似无法挽留的生命从眼中悄然消逝。还好她赶回来,赶回来与他共赴危难。
  她无悔,亦无惧。在她最好的时光,遇见他。从结怨到结伴,似乎早已命中注定。
  死何惧?或许这便是命。顾紫烈释然……
  程书澈深邃的瞳仁一缩,往树林深处警觉地扫过,树大根深,茂密成林,郁郁葱葱,只见风吹树摇,无法准确地辩认每一处暗桩的位置。
  他诡异地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抛向仰头直视他的薛广,以不屑一顾的狂傲浅浅地略过薛广刚劲有力的身躯,顿时杀气凝结。
  不,还没到杀他的时候。给点小教训就好。
  程书澈将目光锁在与他交颈相叠的女子身上,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贴于他颈间的脸微凉,如此紧密的贴合,他甚至可以听到她清晰的心跳声,时急时缓,每一下都是因为他而跳动。
  这一份体认,让他眼中凝结的杀气在一瞬间消散,如同不起波澜的湖面,映出身前女子娇好的面容。而她的眼中,在此时时刻,是否同他一样,只有对方的存在。
  “顾小七,你抬起头来。”程书澈在她颈间浅浅地啃了一口,任性地侧过头,非要亲眼见证一番。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射进顾紫烈的眼中,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抓住程书澈的手臂,脑袋往后拉开,“程小三,不许胡闹,我们不会死的。”
  “把眼睛睁开。”程书澈不依不饶。
  顾紫烈躲开阳光的直射,缓缓地睁开双眼。她的瞳仁清澈如水,沾染了些许焦灼的雾气,然而他仍能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此时的自己。
  这曾是他企盼的圆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顾小七,你亲我一下。”程书澈噘起双唇凑向她,像要不到糖吃的孩童般耍赖。
  顾紫烈一听此言,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想想如何逃生,尽想龌龊的事。”
  他究竟是怎样的男子,即使死亡近在眼前,他仍用他看淡世事的洒脱与风骚,恣意地为所欲为。
  “就是因为要死了,我才想回味一下你的滋味。也好带着这份念想去见阎王,省得去了阴曹地府被那些小鬼嘲笑。”
  顾紫烈噗嗤一笑,如盛夏开满山野的小花般清新可人。“为何要嘲笑你?”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还能叫男人吗?”程书澈伸长脑袋咬住她的樱唇,如愿以偿地细细品尝,启开她的牙关,任舌尖毫无阻拦地探入她盛满甜美汁液的口中,津液交换,缱绻纠缠。
  风,未歇。
  吹动万千树叶齐齐作响,应和着此时的无声胜有声。
  “程端,你够了没?”坐在树下多时的阙朝羽终于忍不住爆发,好歹他是孤家寡人的师叔,能不能不这么刺激他。
  程书澈依依不舍地松开双唇,目光落在顾紫烈被吻肿的樱唇上,探上前又是用力一啄。
  “顾小七,挑断绳索,抱紧我。”
  顾紫烈被吻得浑身发软,差一点就要滑下去,还好程书澈的声音帮她找回一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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