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局

第50章


她混混沌沌地掏出匕首,飞快地在他双手轻轻划过。脚下的绳索在顾紫烈出刀之时已被跃身上树的阙朝羽一齐砍断。
  少时,他挣脱束缚的双手立刻将顾紫烈紧紧抱住,一脚蹬在树上反转身躯,将她护在怀抱之中,为她挡去未知的危险。
  破堂的利箭从四面八方齐齐发出,划破风中的阻力,穿过斑驳的树影,离了弦的箭已没有回头路,所有的目标均指向程书澈方才被捆绑的位置。
  程书澈冷冷一笑,抱着顾紫烈轻巧地展开身形,往更高的地方攀爬。
  果然是蒙古人的思维,不会拐弯,只知道将人置于死地,而忘记了水才往低处流,人则是往高处走。
  无数的利箭钉在树干上,从程书澈被捆绑的位置开始一直往下延伸,整整扎了一圈。
  “呼……”阙朝羽坐在高处的树梢上大声喘气,“还好跑得快。”
  “顾小七,没事了。”程书澈没有理会阙朝羽的惊魂未定,柔声对怀里的人儿唤道,“阎王爷说,我还没有娶顾小七为妻,不能这么快就死。”
  顾紫烈从他怀中探出小脑袋,面颊被树叶亲吻,微痒。过快的心跳在程书澈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渐渐被平复,她不可思议地扬起头,瞥见正午的日光正高挂于头顶,晃得她睁不开双眸。
  “没死?”
  “不信你看……”程书澈脚尖轻点在树梢上,身子往下一沉。
  “程端,你摇什么摇,啊……会死人的。”树梢上的另一端,阙朝羽已然翻身下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树干,“我是师叔,你敢谋杀师叔。”
  “听见没?”程书澈松开怀抱,将她揽在身侧,“小心,别摔了。”
  顾紫烈往下一望,树干已被扎成了马蜂窝,而他们安然无恙在爬上树的最顶端,一览山间美景。
  她大惊失色,“程小三,你会武功?”
  “轻功而已。”程书澈抱着她轻松落地,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你真的只会轻功?”顾紫烈逼问。
  “应该是吧,我也不记得了。”程书澈倚在马车上,神情慵懒。
  “那你还记得什么?”顾紫烈锲而不舍。
  “记得……”程书澈挑眉浅笑,扯过顾紫烈的衣襟,贴在耳边低语,“记得你的滋味好甜……”
  话音刚落,一顿拳打脚踢。“无赖,流氓……”
  “和流氓生死相随的也是流氓!”
  又是一顿天马流星拳……
  *
  二人的甜蜜同行,却被薛广被一箭射中右肩的苦肉计打乱。
  当日,他们有幸逃脱,而布下机关暗桩的薛广却以身犯险,被利箭射中右肩,鲜血淋漓,俨然一副忠心救主的架式。
  程书澈没有戳穿他的诡计,反正留一个熟悉的敌人,好过等他死了之后,再去适应一个新的敌人要简单得多。生性懒散的他,才懒得和不同的敌人周旋。
  而顾紫烈则心怀愧疚,一路上嘘寒问暖,关心不已。还让程书澈要把薛广的伤治好。
  程书澈自然是不予理会,非男子壮|阳与女子驻颜之疾不治,这是他开馆问诊的立馆之本,谁也无法让他破例。
  “为何不治?你是大夫不是吗,你是药仙大人的徒弟不是吗?天下还有你治不了的病吗?”顾紫烈哪里肯依,缠着程书澈问诊。
  “有!”程书澈默默在攥紧拳头,眼底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身为大夫,也有他的无奈。纵使拥有“妙手鬼医”的名号,他也有力不能及之处。那散落在枕间的鲜血,那日渐枯萎的容颜,那无法挽留的生命,都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瑶儿……他医遍天下疑难病症,寻遍千百遍药草,都无法挽回她的生命,只能看着她在他怀里渐渐死去。
  从那之后,他立誓再不问寻常疾病。
  “这只是普通的箭伤,你都治不了?”
  “对,治不了。”莫不说薛广是蒙古人,就算是平常的百姓,他也不会出手。
  程书澈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容,“顾小七,我不治,自然有我的道理。”
  顾紫烈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拂袖朝阙朝羽走去。大夫不治病还有道理了,气煞人也!
  一路上是僵持的冷战,把镖货安全送抵之后,立刻折返回到姑苏,二人的纠结仍在继续……
  *
  转眼已是立秋,秋高气爽,一扫盛夏炎热。
  秋风起兮,卷起一地的落叶,萧瑟翻滚。医馆的门前跪着一名黑衣男子,他双膝着地,神情肃然,满是胡渣的下颌刚毅凌厉,目光冷漠疏离,眼窝深陷,发髻上落满尘土。好似兼程赶路的沧桑困顿。
  他身背三尺长剑,以麻布捆之,略显寒酸。然而,他身上的剑却是一把名副其符的好剑。
  “先生,你真的不理他?”小彦趴在桌案上,眼神时不时往处飘去。“段斐然向您求医,长跪不起。这要传扬出去,又该说您草菅人命,枉为仁医。”
  程书澈接过最后一位病患送上的巨额诊金,眼皮都不抬地挥了挥手,“我从来说过我的仁医,我是鬼医,不与人打交道。打烊。”
  “先生,这样不太好吧?段斐然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铸剑师,他打造的兵器都是兵器谱上排得上号的,这要是犯了众怒……”小彦颇有些为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亘古不变的定律。人家拿着银子来寻医,不给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再者说,段斐然是有名的孝子,他寻访天下名医,不过是为了治好他母亲的病。
  若是拒不治疗,恐怕会落人口实。
  “那你可知段斐然的父亲是何许人也?”程书澈闭了店堂,转身步入内室。
  小彦屁颠屁颠在跟在身后,“段斐然的父亲不就是名噪一时的段玄武吗?当年,他为怪侠菊灿灿打造的菊花镖曾经被列为排名第一的暗器。”
  “不错。那么,你可知段玄武也是死于菊花镖下?”程书澈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名册,上面是他最近看诊的记录。“近日,菊灿灿频繁出没姑苏,偷盗的对象皆是我的病患。段斐然怎能不来找我,一则为他母亲的病,二则为他父亲的仇。”
  “你是说,他是来杀菊灿灿?”小彦恍然大悟。
  第二十六章 禁足之苦
  第二十六章
  晚霞染红天际,浓墨挥洒。
  顾紫烈坐在成片的西湖柳月边上发呆,秋风萧瑟,却吹不散心上几多愁思。
  一趟镖走回来,她的江湖阅历止步不前。究其原因,只因这一路太顺,顺得让她忘记她是带领镖队押镖的平安镖局七当家。而唯一的波折则是在流云寨遇到的山贼楼小田和百草山庄阙朝羽庄主的百年好合散,以及因此而发生的程书澈被劫持一事。
  正值乱世,百姓流离失所,难民有增无减。而她的目的地正是战事密集的关外要塞,怎么可能会没有蒙古人再次制造障碍从中阻挠。
  难道是因为她运送的兵器数量太少,以至于没有被蒙古人看在眼里。可是,之前的劫人换货事件又是为何,怎会如此轻易地偃旗息鼓。
  千头万绪,她一时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求助于江湖资深前辈顾净风顾总镖头。
  “爹,你说说,是不是很诡异?”顾紫烈撑着脑袋,一汪清澈似水的眸子格外明亮,已被治好的俏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瑕疵。
  果然是阙朝歌的高徒!顾净风抬了抬眼皮,心中无限感怀,浅浅地唉了一口气,一手摘下一朵花开正艳的西湖柳月,置于鼻下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算很顺利,起码薛广为了救你而受伤。”
  新月如钩,皎洁如水。
  顾紫烈侧过头,很费力地思索了一番,“但是我没事,镖货也没事,总算是平安送达。”
  “既然都没事,还有什么好烦恼?平安镖局自然要保平安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七儿你毫发无伤就是爹的心愿。”顾净风把柳月放在顾烈手中,呵呵笑道:“七儿,你觉得薛广这个人如何?爹爹年纪也大了,你六个姐姐都已出嫁成家,你也该有个归宿。”
  “爹……”顾紫烈别扭地娇嗔道,握拳手中的柳月,粗糙的花茎在她细嫩的手掌上如同程书澈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怎么,不喜欢?”顾净风似乎对薛广很满意,连忙劝说道:“我觉得他这个人挺老实的,身体强壮,武功不凡,重要的是他为了保护你挺身而出。把你交给他,爹爹很放心。昨日我与薛广提过此事,他无父无母也可以入赘我们顾家,和你一起经营镖局。”
  “不要……”顾紫烈小声抗议,低垂着头地羞涩地说道:“我,我看上,看上隔壁医馆的程大夫了。”
  没想到,顾净风竟然大发雷霆。“不行,你看上谁都可以,唯独程书澈不可以。他品性不端,眠花宿柳,与那叫香菱的临安名|妓乃是旧识,纠缠不清。此人断然不能托付终身。此事没得商量,谁都可以,唯独程书澈不行。”
  “爹……”顾紫烈有些发怵,爹爹一向为人和善,春风拂面,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言辞。如此大声驳斥她的提议,且是在她的终身大事上。
  顾净风沉着说道:“诊金我会与程大夫清算,你不必再去医馆,免得落下坏名声。”
  顾紫烈垂眸不语,寂静的后院只听到风吹叶落的簌簌声……
  从那日起,顾紫烈被禁足。
  诚然,顾紫烈被禁足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三不五时都会在顾家上演。但是每一次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禁足,不过是口头约束而已。
  比如上一次,她毁了程书澈的竹林精舍,顾净风知晓后吹胡子瞪眼,只说了句不让她出顾府的大门,便任由她在府中横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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