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美相公

第55章


接着听到矛刺闷闷地扎进肉里的声音。
        我回头,“奶奶。”
        是苏奶奶替我挡了这一箭,箭头深深扎入心口。
        “奶奶。”小勇哥冲过来扶住她,用手托着老人家的头。
        这样的时刻,不能拔箭,且箭头断在心口,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力。
        苏奶奶是代我去死的。
        背靠着砖石土墙,老人家捉着我的手,放到小勇哥手里。“孩子,答应我,往后好好在一起。”
        “奶奶,你先别说话,我背你下去。”
        她的唇像瞬间失了颜色,所有的鲜血仿佛都流向胸前那个伤口。“不用了,我老了,也该去了。到下面陪他爷爷,呵呵…”
        “可我就是不放心,我家的这个傻孩子,他有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不会对你说…小汝啊,你答应奶奶,一定要做我们刑家的儿媳妇。”
        我的手在抖,这一辈子未曾像现在这样难过。
        生老病死我不是第一次见,而战争的残酷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它会消亡一切美好的事物,只由个人意志去完成征服的目的。冰冷,自私,掠夺。
        苏奶奶是个开朗的老人,爱笑,耐心,会听我说话。她最后的愿望,是想我和小勇哥在一起。“小汝,好不好…答应奶奶,答应我。”
        头上飞箭横穿,何家的老夫人慢慢爬过来,“苏家奶奶,我给你作见证。”
        老人家的手捉的我生疼,眼珠子血红,微微凸起,执着地反反复复。“答应我啊!答应我。”
        眼见苏奶奶吊不上来一口气,小勇哥赶忙顺着她的背。
        “嗯。”我一边点头一边咬唇忍住眼泪。“奶奶,我,我答应你。”
        小勇哥的手一顿,他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眼珠里除了伤痛还有一种绝决。
        苏奶奶像听了大赦一般,喜笑颜开,孩子气的弯着嘴角抬头看天空,雨丝浇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她突然就唱起来,轻轻的。“乌云台上想月光,月光白呀暗夜长…”歌声悠悠,追溯旧时光,像蜿蜒的细流,流进人心。
        她一边唱,一手指着乌云台的北面的乌龟石墩。
        小勇哥狐疑的问道,“奶奶,做什么?”
        “唔…你去,你去,爷爷的东西去拿来。”
        小勇哥跑去看那石墩,以为有机关用手轻轻推,却推不开。
        我仔细一看,根本不是乌龟,而是玄武。两者的差别在于,乌龟的背上有一条蛇,这样的组合构成了护卫北方的神兽玄武。
        天翼关的蛇形甬道,珞珈山的迷雾森林是乌龟背上的五行八卦图,玄武司水,照应白瓷湖。这是真正的龟蛇锁大江之势。
        小勇哥赤手空拳解决了一个从云梯上攀附而来的敌兵,从他手里缴过矛盾,用足内力朝玄武石墩挥去。
        石墩被平头砍断的瞬间,基座里映出一轮金光,直冲天际。
        小勇哥蹲下来,徒手从里头将东西挖出来,自言自语道。“镇魂弩。”
        苏***肩头松下来,幽幽说着。“奶奶不该逼你做不想做的事,爷爷的东西以后你好生收着吧,和小汝…”
        眼珠不再充斥血丝,捉紧我的手慢慢松开,垂下。
        “奶奶——!”我狠狠摇着她的肩膀,毫无所动。
        高大的身影站着,雨水浇打在他脸上,即便我抬头,也看不清小勇哥脸上的究竟是泪还是雨。
        底下是乌云台的城门被木桩震的轰天巨响,小勇哥旋身拉弓,对准徐敬业望楼的方向。
        婉儿的声音细细柔柔,却十足的冷静。她说,“擒贼先擒王。”
        镇魂弩被拉到满弧,几乎可以看到弓身的细尘被抖落的瞬间。我从没见过这么傲气的光芒,透着破天碎日的蛮横杀伐。
        绞到极致的弓轻轻一弹,发出几不可闻的铮鸣,直直向对面而去。我缓缓站起身看到的一幕,是镇魂弩的弓箭射入紫衣人的心口,宽大的袖袍一摆,失去重心,瞬间从望楼上翻身而下。呼啸的风不能阻挡他的垂直下落,像一只折翼的鲲鹏大鸟,从九天到地狱,粉身碎骨。
        我的心快要跳到嗓子口,不顾一切地冲到城楼边,伸手向下抓去,却只有虚空。
        那一刻,耳边风声鹤唳,雨丝昏黄也遮不住地上渐渐蔓延的红。
        【乌云台上想月光,月光白呀暗夜长,日日夜夜顾想郎……】
        曾几何时,乌云太上风起,他搂我在怀里说,卖身契永远有效。
        我只记着好的时光,却忘了乌云台最古老的传说,不是关于爱的盟约,而是陈国的落难女皇,唱着这首歌,从这乌云台上纵身向下,身死国灭的凄惨往事。
        没有主帅的军队慌做一团,乌云台的城门却在同一时间被撞破,徐敬业的军队几乎呈溃乱式冲进了天翼关。
        天翼关的伏兵从高高山岗上出现,巨石滚落,哀嚎遍野,死的死,逃得逃,若是有幸能冲到天翼关的尽头,那里还有守着的禁军,绝对一个活口都不留。
        我哥的兵马一早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踏入圈套,等他们最混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冲到天翼关,杀个措手不及。
        战后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烟灰,却闻不出一丁点儿,只因被血腥掩盖,浓郁厚重。明明是赢了,所有人却累的像虚脱一般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只有司徒婉儿站着,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乌云台上,迎风环顾东南西北,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都是为了你啊…”
        小勇哥趴下来,他的脸紧挨着苏奶奶,一言不发,跟着慢慢抱起她自顾自离开。我跟在他身后,看他高大又落寞的背影,孤独地行走在断臂残桓之中。
    正文53 甜水乡战事——回首又见他
        这场仗,匆匆过场,来的快,消逝的也快,快得令人乍舌,没法好好静下来想一想。一直到结束,才有种恍然的感觉。
        甜水还是老样子,除了地上脏乱之外,没有出现烈火焚城,抢夺物资的情形,人流一早撤走,生离死别只是少数。而刑家人,我的小勇哥哥,就是那少之又少需要面对死别的人。
        他跪在自家的灵堂前已经一天一夜,满屋子缟素,凄清寂寥。
        我带了吃食去给他,他也一动不动,像尊石雕。
        “天亮了,白天我来吧,你去歇息。”  我伸出手想搭在他肩头,最后又瑟瑟地缩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任何言语在这样的时刻都很苍白。
        他默默起身离开。我想,苏***死,责任在我,就算他要怪我,也是应该的。
        一个人坐在灵堂里烧白麻纸,我想了很多,眼睛盯着火盆里的焰苗,金灿灿的灼烧,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也不察觉,转眼就入了夜。
        我捏拳敲了敲肩膀,动了动脖子,几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就被人一把从后头搂住。
        熟悉的梨花香淡淡飘入口鼻,他的手指冰冷,环到我身前握住我的手,话语里充斥着浓重的鼻音。“别离开我。”
        我想告诉他,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傻姑娘天天都在等他,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他,每天想着怎样才可以做他的新嫁娘,想到夜里醒来之后再也睡不着。可我什么都没说,只能回握住他,千万万语,唯此寄托。
        这些天,我回到江汀阁,看到紧闭的大门,一边落寞一边又松了口气。
        常常吃饭吃到一半会停下来,对着大门发呆,想着小伙计会不会突然推开门,出现在我眼前说。“老婆,我回来了。”
        紫衣人从高处坠落的画面一遍遍在眼前重现,从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做噩梦,半夜惊醒时,看到冰冷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半是开心半是难过地笑起来。
        因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证明他还没死。
        初春回暖,听说四娘食不下咽,时时作呕,我便到她府上替她号了脉,一测竟是喜脉。
        雏秀才乐翻了天,他们夫妻抱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动得想哭。这个好兆头,让我一路回家抬头看天,即使星沉月朗,心底也飘飘然,总觉得他就要回来了。
        打老远看到李今,一身素色锦衣像踱上冰雪,坐在我家门槛上,眉头暗皱,江汀阁的大门微开半阖。
        见到我回来,他倏地站起身,局促中有些尴尬。“你还没回来,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开门进去了。”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自出自入,我懒得计较,笑笑引他进了屋。想为他沏一杯茶,知道美人金贵,素来喝不惯劣品,无奈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白毫银针,只能打开那罐便宜的桂花茶,问他愿不愿意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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