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鬼兰

    第 79 章
    房门砰地响声让钟彦霖心头一跳，他匆忙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追下楼，静悄悄地开车跟着，直到她安全返家。
    在折回的路上，他拔电话给白薇，拜托她照看着点情绪不稳的卓澜。
    他一面开着车，一面思索着。卓澜怎么啦？忽然想回英国，感觉跟迫在眉睫似的，态度那样毅然决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之前毫无一点预兆显现，来得如此突兀让人惊诧，同时又有些束手无措。他疑惑，这个无解的疑惑让他头疼。
    而此时卓澜坐在卧室的木质地板上，身子斜倚着床尾软凳，眼睛盯着某处怔怔发呆，软凳脚下摆着一瓶03年的拉菲和一个空的高脚酒杯。她刚才已经一口气连连灌了几杯下肚，跟喝水似的。酒喝得猛，后劲上来也快，她这时有点头晕了，双颊晕染出一层薄薄的酡红。
    她用胳膊撑着床尾凳借力托住下沉的脑袋，拿起酒瓶慢慢倾斜，深宝石红的琼浆顺着玻璃杯壁滑落形成小漩涡……
    “别喝了。”这时从外面回来的白薇抢过她手中的酒瓶。
    卓澜条件反射地伸长手臂，白薇迅捷将酒收于身后并后退了一步。
    卓澜嘴角懒散地扯了扯，缓缓闭上眼许久没说话。久到白薇甚至一度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会判几年？”在白薇想要把她扶到床上时，她忽地开口生硬淡然地问。
    白薇略微一怔，几秒钟后才小声回答：“按那个数额，至少十五年。”之前卓澜实施这个计划时并没有让她知晓，如果她事先知道这预谋肯定会尽力劝阻的。可遗憾的是该发生的仍是发生了。也许是命中注定，要来的那一天始终都要来。
    “十五年。”卓澜喃喃重复，随后哼笑起来，那笑声听着浮泛又带点苦涩，“十五年。”她又复说了一句，语调有点奇怪，脸上的神情不能说是笑，而是更接近欲哭无泪。
    “卓澜，我知道你不开心。”白薇轻叹一下说。这下叹息是为卓澜，也为这两姐妹之间难解的结。
    “谁说我不开心。”卓澜拼命挤出胜利者该有的笑容，“你看，我开心得很。”
    白薇静静瞅着她，看穿了那副强装出来的欢颜后掩藏着矛盾彷徨。“她到底是你妹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她了解卓澜，她爱憎分明，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只因那段不幸的童年经历,让她变得有些极端，爱钻牛角尖。那个计划卓澜事前没告诉她，是因为害怕她劝阻而让自己心软。
    卓澜脸上强撑着的笑颜宛如细沙堆成的城堡顷刻间坍塌了。她缓慢地坐直身，两个臂膀环抱曲起的双膝，脸埋进膝盖的缝隙里像鸵鸟一般，仿佛这个姿势能让她进入另一个世界，只有她独自一人的安静世界，可以逃避现实远离浮生，没有了所有的纷纷扰扰。
    白薇觉得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她静悄悄地退出房间。
    卓澜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爬上床的，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只依稀记得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际上她是距天亮前两小时方入睡的，睡得不是很安宁沉稳，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梦，梦里交替出现母亲、钟彦霖、尹映雪、甚至还有那女人和父亲。
    她半梦半醒间烦躁地拼命摇头，我在做什么？她迷糊自问，随即恍惚中产生的恐慌使她在仍未清醒的状态下用力一抓床罩，这下用力让她一激灵翻个身，醒了，才发现天已大亮。她抬起乏力的手臂看了看时间，快九点半了。
    她软软无力地垂下手，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似乎也无法动弹。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亦不想做什么。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狂鸣，她机械地接起，是她的助理打来的，说董事们都在会议室等着，问她大概几点钟到。她此时脑子还无法正常思考，只是木然地回说取消吧。
    卓澜缩在壳里的蜗牛一样，窝在别墅里两天没出门。她让白薇转告钟彦霖这些天别找她。
    这两天她反复地思考，要不要告诉钟彦霖那掩藏在秘密花园核心处最后的秘密。最后她的决定是——告诉他一切。
    人面对选择时，往往下决心容易，付诸行动却极其艰难。卓澜几次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钟彦霖，但临按下绿色通话键时又迟疑不定了。她惧怕，惧怕就此失去爱情失去他。
    卓澜在矛盾中辗转苦熬了两天，终于，在伏于床上伤心绝望地痛哭了一场后，她揩去面颊的眼泪，坚定地下了床，为了防止决心再次受到动摇，她让脑子放空思绪休息，只凭本能的感觉走进卫生间匆忙梳洗一下，换上一套简单的套装。
    卓澜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觉想到有两天与他未见面未联系了，不知道等会见过之后谈过之后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她甩下头甩掉这会让人摇摆不定的思绪，迅速走到门口拉开门……
    由走出门口上车，开车飞快赶到事务所，到径直疾步闯入钟彦霖的办公室，这一系列动作她是一气呵成。她强迫不让自己稍有停顿，奇妙的是今天从家到他办公室竟然一路绿灯，她都觉得可笑，这要搁在平时那岂不是件美事，可偏今天……
    听到办公室门砰一声响，钟彦霖眉头不由一皱，是谁这么没礼貌打断自己的工作，而且专挑他心情不佳的时候。
    钟彦霖抬起头，瞬间一怔，微张嘴愕然看着闯入者闷声不响匆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在闯入者靠着椅背做深呼吸调整气息时，钟彦霖的神情由惊怔转化为惊喜。他有点儿不敢相信卓澜会出现在眼前，之前她托白薇转告的话，让他这两天处理文件时频频出错，懊丧得很。本以为她会避开他一段时间，岂料能如此快见到她。“你来了。”他轻柔说，声音是异常欣喜的。
    “别说话，从现在起你只需要听，我想了两天，想了很多，有些事情如果不让你知道会对你很不公平。”卓澜又深吸了一口气说。
    听她这样一说，眨下眼的功夫，钟彦霖心里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脸色很难看。生…”他特意用轻松玩笑的口吻说，潜意识里想要阻止她说话。
    “别打岔。”卓澜急切地打断他后，耷拉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感伤。“不然我不能肯定等会还有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