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第93章


只可惜,楚云裳在江湖上消失多年,另一半海魂碧玺便从此不知所踪。”姞儿道。
  
  子期不做声,仿佛只静静等她揭开一切迷雾。
  
  姞儿道:“子期,你虽然看不见,但耳力颇佳。我舞,你听。”
  
  “好。”子期嘴唇,优美而苍白,苍白的令人心疼。
  
  姞儿足尖点地,轻旋起来。这是幼年,母亲教给她的“翩跹凌舞”,共有十诀,被世人称为“绝伦”。
  
  子期侧耳,仔细分辨,喘息愈加急促,难以置信:“这步法……”
  
  “当年突利王子派阮之昂到皇宫,无非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姞儿道,“毕竟,世间能用蹁跹十决的,只有两人。”姞儿道。
  
  “楚秋白,楚云裳。”子期接话,心头云雾渐渐消散。
  
  姞儿点头:“我的母后,就是楚云裳。”
  
  “这是母后当年最负盛名的‘蹁跹十决’,世人能学成者少之又少。我幼年无知愚钝,直到近年才明白,母亲当年教我的,并非什么舞,而是渺云宫不外传的秘技步法……子期,这也是你传授恪儿的步法。”
  
  “什么都蛮不过你。”子期笑,“只是,人家都说镯子‘套住人心’。你是否也要用镯子,束缚我。”
  
  姞儿红了面颊,心疑他竟不甚在意这镯子,反倒说些这样的话。
  
  “也好,就用这镯子,拴住我在人世的最后几年……我将它带进坟墓,让它再拴住我的来世。”子期绝美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好像清晨的花瓣,反射着诡异的红霞。
  
  她想也不 
 35、海魂碧玺生宿缘 ... 
 
 
  想,斩钉截铁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恪儿今后定会遇到诸多艰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为他师父,就扶持他,做个无忧平安的王。”
  
  他哀伤地笑了,乖乖站着,清瘦面庞上,温柔的黑眼睛似乎寻找她的身影。
  
  那日之后,姞儿心知青娥不能再留,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她逐出窈淑苑。青娥心中有愧,自是无话可说。
  
  几日后,青娥的尸体在御膳房的水井中被打捞上来。此事被当做谈资叫宫人们私下议论几日,终是淡淡忘却。
36
36、莫笑龙袍裹痴骨 ... 
 
 
  是年正月,天有彗星,冲虚、商二星。
  
  五月,后宫宁昭仪诞下一女,眼盲,脚生六指。
  
  六月,黄河水患,灾祸连连。七月,各省瘟疫又起。后宫生皇子有病之事也传了开来。
  
  虽因世民的严令禁止,具体严重的程度并未流传于外,但不少流言在朝廷宫闲之间流传,说神灵震怒,人违天和,便有官员上奏,提出请皇上至太庙行祭祀之礼,以祈求神灵保佑,免灾除福。此议一出,余下官员便一哄而上地上奏,连长孙无忌这样的官员也深以为然。
  
  世民与朝臣等一商量,皆认为此举可以救民知畏、趋福避难、尊长敬祖、崇贤法能,用来教化安定人心,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应了群臣的要求,世民决定于一个月之后至太庙行祭祀大礼。如此一来,祭祀大礼所穿的帝王和后妃的衣物皆要重新制作。
  
  典冕服已然送到窈淑苑,凤冠垂旒,凤口衔珠,垂旒仅比皇后短了两寸。姞儿吃了一惊,再打开冕服的盒子,却见冕服并不是按规格应穿的粉红之色,只比大红颜色略浅。
  
  室内灯光暗暗,乍一望去,还以为是大红之色,再看绣锦上的花样,一爵九华祥兽,以金线绣之,兽眼嵌以诊珠,绕以翡翠,竟与皇后冕服没什么不同。
  
  姞儿问送东西过来的陆荣:“公公,您是否弄错了?这个与本宫在尚制房看到的大不相同……”
  
  陆荣一拨拂尘,道:“娘娘奴才绝没有送错。一切皆是皇上指定了下来的。”说完便告辞。
  
  如果不是姞儿深知陆荣品性,真会以为他在设陷阱陷害。
  
  吉儿近来常常困倦乏力,找御医瞧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来。
  
  素月、沁雪只日渐一日地看着她消瘦憔悴下去,心里揪得慌。只盼皇上发现了娘娘的症状,好好令她修养一番。
  
  每次吉儿身上不好,沁雪就不由自主红了眼眶,躲在一旁暗自垂泪,还叫素月等人笑话了好几次。沁雪咬着唇,不做解释,也不敢解释。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只是淑妃这般模样,竟如当初薛皇后的病症如出一辙。
  
  莫不是淑妃也得了那种古怪的病症?
  
  沁雪绞拧着手,暗自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娘娘还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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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日,御驾率着文武三千多人浩浩荡荡到达泰山。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自从秦始皇以来,多位君皇登泰山封禅。所谓封,就是在泰山之上设土坛祭祀天帝,所谓禅,就是在泰山之下扫一片净土,报答后土的功绩。
  
  世民与长孙皇后、淑妃三人齐齐走出武德殿。他一身玄色冕服,上绣十二章纹饰,戴十二旒玉藻冕冠,宽袖大摆的衣裳让他更显得稳如山岳,更添几分冷傲。玉冠上垂下玉旒摇曳,姞儿瞧不清世民被遮挡着的表情。
  
  按制右边为大,皇后的脚踏车板便由马车右边而入,而姞儿则从左边进入。
  
  当皇后由宫人们扶着坐上华盖马车之时,世民端坐于车内不动,而姞儿刚踏上了车板,他便倾身向左,向她伸出了手。
  
  姞儿握着他的手,向他一笑,透过他的肩膀望过去,皇后的侧脸已变得神情模糊。
  
  或许是她已经隐隐觉得,世民正渐行渐远。
  
  世民曾说:“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封禅,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其实还是见识一下泰山的雄伟博大,陶冶自己的皇者胸襟更有意思。”
  
  到了半山腰,众人皆下轿步行。松壑涧谷,青苔飞流,山顶盘云如海,令人有飘飘欲仙的遐思。世民感慨道:“造化钟神秀,见此美景,怎不令人生出豪情万丈。”
  
  世民又道:“当年朕还曾在南天门坐论天下呢。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只是……”他远眺林海如涛,冠带轻扬:“这世上说起来总比做起来要简单些。朕戎马半生,仍有些抱负自己始终不敢忘,但却是没有办法施行。”
  
  吉儿见他神情激扬,分明像个少年,又听他说的话满是沧桑,不由抿唇莞尔。
  
  王母池,掩映在松柏之间。红墙黑瓦,泉如琼玉。自从被选为行宫以来,这道家的清静之地为众多御林军把守,少了几分诗意,多出郑重的帝王之气来。
  
  早就听人说过王母池的七真殿灵验。夜间趁众人沐浴洗发的时间,姞儿只带了素月前往七真殿。七真殿中供奉诸多神像,神像庄严,她望着碧霞元君拜定,焚香三支,默默祷告:“出云今日祈愿元君面前,一求吾儿平顺安康,二求夫妻同心,三求岁月静好、山河永固。”
  
  四下寂寥无声,姞儿燃香,合掌,又三拜,方才起身。
  
  却见一个少年背着月辉,站在门口。他腰佩宝剑,瘦削的背脊挺直,松柏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萌动着坚韧的力量。
  
  “母亲,儿臣问了好些宫人,才找到母亲。”恪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分明沁了暖意。
  
  “奴婢叩见三殿下。”素月刚行了礼,就被姞儿示意退下。素月会意,微微俯身离去。
  
  夜色半掩下,少年的英姿勃发却略带腼腆的面容,令姞儿一阵失神。多少年前,那人也是如他这般,站在月下等她。
  
  “恪儿为何在此?”姞儿问。泰山一行,恪奉召辅佐太子监国,留守皇城,原本并不该出现在泰山。
  
  “奉父皇的旨意而来。不过,儿臣马不停蹄赶来,却是想多陪陪母亲。”恪耳侧微红,笑开来,露出洁白的齿,又道:“父皇说,明日泰山祭天之后,一并为众皇子封王、赐地。想来,六弟有望在明日封王。”
  
  “嗯。愔的封号已拟好,明日你便能知晓,我却不能提前告诉你——”姞儿望着恪一脸失望的样子,唇角带笑,慢慢散起步来。
  
  “你父皇还说了什么?”
  
  恪面上不禁微微一窘,如玉的双颊有了些许桃色,他清清嗓子,才道:“父皇还问儿臣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哦?”姞儿眸光旖旎,笑看面前的少年,恍觉自己又回到了豆蔻年华,又忍不住捉弄他:“莫非,恪儿是否有了心上人?”
  
  “母亲……若要儿臣倾心,必是像母亲这般的女子才可,否则,哪怕差个一星半点,儿臣也是瞧不上的。”恪咕哝着,低着头似是有些后悔说出来。他咬着唇,眼睛明亮,双腮通红,眉宇飞扬。
  
  姞儿被他喜得笑起来,钗毓叮铃,簪珠轻颤,捧着他的脸:“你这孩子……”
  
  恪望着她,恢复了往常的内敛,清冽的眸子变得深如古潭:“母亲,儿臣所说绝非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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