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第94章


唯有耳根的桃色,久久不散。
  
  姞儿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好,好,我知道恪儿的心意。”
  
  闻言,恪眼中泛满喜色,少顷,又黯淡下来:“母亲,恐怕儿臣再也无法常伴母亲左右。父皇明日泰山祭天封顶之后,就要赐给儿臣封地……明日受了封地之后,若非圣谕,儿臣无法进京。”
  
  姞儿早知会有今日,心尖儿仍是不禁一跳,酸涩难辨,拦他入怀中:“恪儿……”难怪他今晚连夜赶来。
  
  恪眼中蒙上一层水雾,道:“母亲莫担忧,孩儿素日谨言慎行,但求远离是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儿臣此次离京,未尝不是好事。况且有老师随行,授儿臣武艺傍身,将来劫富济贫,快意江湖,做个逍遥闲王,岂非美事?”
  
  “王逸甫肯随你离京?”姞儿睁大双眼。
  
  恪不语,垂眸,唇角勾笑:“那人是母亲旧识,多次对儿臣有恩,儿臣当然会带上他。就算他不肯,儿臣也自有办法。”
  
  姞儿身子一顿:恪儿已经知道王逸甫的身份?又不禁好奇,恪会用什么办法逼迫子期就范?
  
  又听恪低声道:“母亲,儿臣已查明,那周才人私藏巫蛊布偶乃是受人指使,欲加害母亲。若非老师出手,那些恶人必会得逞。”
  
  恪停住,环视四周,神色谨慎:“儿臣还得了消息,周才人曾污蔑母亲唆使她陷害皇后……可父皇亲自提审之后,周才人便畏罪自尽。可见,是父皇刻意维护母亲,硬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儿臣在宫中安插的耳目众多,他们都颇为忠心,想来,此事不会有假。”
  
  姞儿惊诧,定定凝视恪,半晌无话。她的美玉般的少年,已然一脚踏入了血肉相争的泥潭。蓦地想起孩提时,她的哥哥齐王曾叹息:“生于皇宫的孩子,注定没有童年……除了你,姞儿,母后把你保护得太好。”
  
  见她脸色不佳,恪不解:“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姞儿回过神,无奈道:“只是有些倦了。”她是真的倦了。
  
  “都怪儿臣不好,夜深露重,儿臣还让母亲站在这儿说了许久的话,”恪自责起来,又道:“儿臣先送母亲回去……”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小厮打断,他慌慌张张从树林里跑过来:“殿下,皇上召见。”
  
  姞儿怕他为难,忙道:“吾儿先去复命便是。”
  
  恪略作迟疑,看看那小厮,凑到姞儿耳畔道:“母亲,还有一事。父皇还问我‘恪儿想做皇太子吗’?”
  
  “哦,吾儿作何回答?”姞儿神色无波,道。
  
  恪儿慧黠一笑,又凑过去,低低道:“我问父皇‘做了皇太子,是否能护得了最珍爱之人’,父皇说他是一国之君尚且无法如愿。我告诉父皇,‘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做皇太子,更不做皇帝’。”
  
  少年又露齿而笑,便同那小厮一起消失在林间。
  
  太庙的斋菜颇有名气。晚膳时世民不在,便由长孙皇后主持。
  
  佛手三丝,兰花金针,如意豆腐卷等摆了满满一桌,桌上虽无荤腥菜看等特有的香味,却也清新淡雅,想来那太庙主持费了不少心思。姞儿只心心念念惦记着恪的事情,随意应付了几口,便以尚未沐浴为由请托离席。
  
  以太庙规矩,焚香,沐浴,斋戒,晚颂。不少嫔妃嗤嗤笑起来,打趣她乱了规矩。姞儿只轻笑,并不搭话。
  
  灵水池是一处天然的温泉,太庙初建之时便已存在,几百年来不曾枯竭。主持曾说,在此泉内沐浴,可除病祛晦,舒经活络,令心旷神怡。历代君王来泰山封顶,必来此泉沐浴。
  
  姞儿除尽衣衫绣带,浸入水中。只见内里有各色石英、钟乳,白雾温热,蒸腾缭绕。铜鼎镂纹香炉青烟冉冉,内有二分龙涎香,三分檀香,三分佛手柑,一分乳木果,再添一分玫瑰果制成的香料。她闭眸,只觉四肢百骸乃至肌体内里,无一不舒展通畅,仿若她的灵,与宇宙洪荒通脉,更与天地玄黄相连。
  
  一双手沾了皂角,轻抚上她的头皮,仔细清洗她满头青丝,姞儿以为是素月,并不答话。
  
  只听有个在耳后响起:“晚膳时我去迟了,没瞧见你……竟自己跑到这儿……也不怕饿坏了身子。”雾影斑驳,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又道:“这倒是像你的性子。”
  
  “皇上?”姞儿的脸上沾染了海棠的花色,纵然雾气腾腾,她还是往水底缩了身子。
  
  世民只静静为她洗发,时光停止,唯有丽水潺潺。
  
  “见着恪儿了?”他轻揉她的发,起了细腻的泡沫。姞儿点头。世民掬水,专注的冲掉剩余的皂角,道:“恪儿并不像我这般执着于权位。我少年时代便横刀立马,沙场上从未有过惧色。但现在,我却不知道拿我的这些儿子怎么办。为了争夺东宫储君之位,他们早晚要重蹈覆辙……”
  
  “千百年来,又有哪朝君王能避免得了此事?”姞儿垂眸,静静道。生于皇宫者,终生都逃不掉这个诅咒。
  
  “姞儿,我太过贪婪,拥有太多……将来恐怕是要付出代价。我坐拥天下,还把你束在身边,如今又奢望子女和睦,不想看到他们为权位而骨肉残杀。承乾纵然顽劣不肖,但我不能废他。东宫位置一旦空下来,势必再起争端。”
  
  “众皇子年幼,皇上却早早的封王赐地,以保太子。王道如此,无咎。”姞儿道,“可惜,只是权宜之计,缓一时而已。”这是世民的痛处。
  
  征战,改制,革新,他样样雷厉风行,能收能放。唯独立储之事,令他无措。毕竟,他以那样的手段登上皇位。天下虽无有敢言者,人心却自有一面镜,史官亦不会遗漏。
  
  这是自皇后病后,姞儿第一次和他独处,所谈却如此压抑。
  
  “素闻太庙的斋菜好吃的紧,臣妾今晚可有口福了。”姞儿打趣道。
  
  世民薄唇稍缓,沉沉道:“许多人鼠目寸光,可他们蒙蔽不了我。纵然艰难,可我始终向远处看,终有一天,幸福会降临于我们。”他手指轻饶她的发,又倏然抽出,海藻般的发铺散在水中。
  
  世民嘴角旋出笑窝,解了衣衫玉冠,下到池中。他炙热的手臂挽住她的腰肢,透过蒙蒙水汽,姞儿看到他摄人心魄的乌眸情愫暗涌,面容尽是霞色。
  
  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焦渴,紊乱。他伏在她皎洁细滑的背上,掌心抚上她美丽的肩胛骨,自上而下,细细印上吻痕。手指,温柔而狂热的爱抚着她 
 36、莫笑龙袍裹痴骨 ... 
 
 
  ,如同在沙漠中找水的男人。
  
  他咬着她的耳垂,嗓音低沉而沙哑:“喜欢么?”
  
  “嗯。”她点头。
  
  门外一阵嘈杂,似是有人要进来沐浴。只听陆荣道:“皇后娘娘不可入内……皇上,皇上正在沐浴。”
  
  “陆荣,你好大的胆。”长孙皇后的声音。
  
  “奴才,奴才不敢。”叩头声随即传来。
  
  姞儿神智已然沉沦,听到这些,压下喘息,窘道:“皇上。”
  
  世民只笑不语,仍是闭着眸。他坚硬而肿胀,满是激流欲窜的欲望,却不急切,只是耐着性子反复折磨她最敏感的地方。直到她露出哀求的眼神,他才缓缓进入,齿间逸出的叹息也泄露了他的煎熬。她耐受不住,口中嘤咛如泣。
  
  水波渐渐激荡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和浴汤只隔了一道屏风,这才听世民压下喘息,低喝道:“出去。”
  
  四周终于静下来。
  
  □交缠,灵肉都不再遮掩。她如一道纤柔的弦,在他的抚弄下走出迤逦凄婉的换歌。深邃的感动,随着男人有力的动作,慢慢从盘谷的混沌中苏醒。
  
  他在她的身体里,美好而雄壮。
  
  她轻吟着,只顾追随着他,忘却了凡尘。爱潮翻滚,他叹息般的低吟,眸光深沉,稳健而绵长,一波一波,伴随着她如泣如诉的呻吟,尽情坠入狂欢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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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37、缘尽,尘事了 ... 
 
 
  贞观五年六月壬辰,太宗至太庙,幸温汤。
  
  癸巳日,帝登泰山祭天。封子愔为梁王,贞汉王,恽郯王,治晋王,慎申王,嚣江王,简代王。封弟元裕为郐王,元名谯王,灵夔魏王,元祥许王,元晓密王。赐子恪封地秦州,赐子泰雍州。
  
  自从泰山归来,姞儿总是夜里不能入寐,贴身的白衫常被冷汗湿透。好容易睡着了,却又梦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她梦到自己在群山峻岭中游荡,山上长满了奇异的木石林草,人间少见。
  
  山顶立着一方巨大的石壁,上面凿刻了几行字,又用朱砂染色,隔着很远就能看的清晰。她稍稍走近,只见石壁上刻着:
  
  “一对鸳鸯水小游,鸳慵鸯懒几时休?晚来鸥鹭纷纷去,飞向白萍红蓼洲。”
  
  她盯着这几句话竟有些怔愣,正要寻思其中深意,只听有个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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