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阵木樨花

82从来薄福送倾城


“东篱,你听见了,谢勋到之前你赶快带方织离开,他这次不会让她活着的!”
    东篱一边答他,一边快速地下车,织织已经走远了。她从那辆车视线不及的地方绕过去,远远地望着她。
    织织站在废弃的厂房中间,她似是很迷茫,四处看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东篱看见她拿着手机摁下,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她们两个相隔十几米,可空旷的空间把她的声音拉高,她说什么,东篱听的一清二楚。
    “你真的不怪我?”她很高兴,像是初次发现自己口袋里装了满满的糖果的孩子,那种知足感让东篱不忍触目。
    “你真的不怪我?”她又问了一遍,但东篱觉得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笑的那样甜,像是含了满口的蜜糖“如果是这样,那我送你一样东西……”她一手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说这话时略一抬眼,眸光似流波轻转,那时候东篱距她不过是两臂长的距离,她在她眼光的倒影中看到了——枪!
    “织织!”东篱大叫,同时欺身向前,可是那人的枪比她要快的多——“蹦!”
    闷闷的一声枪响后,她看到织织突然捂着肚子蹲下,东篱赶紧上前扶住她,这时候有人突然从她的右后方窜出来,飞快地抢走了乔方织手上的那个小盒子。
    “我的东西!”乔方织快速地推开她,蹒跚着追过去。
    “织织,你停下来!织织!”东篱半抱半拉,一边去打120,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她们被贩卖的时候,她永远跟在她身后,喊着“织织,我走不动了;织织,我饿,织织……”
    厂房的正南方,是一处高地,上面有一段废弃的铁轨,对面就是一片采石场。她不知道织织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撑着爬了上去。那个刀疤脸的杀人犯一边跑一边回头望,他的同伴开着车在高地下对着他喊“老板说拿到东西就快点离开,一会儿条子要来了!”
    “知道了!”刀疤脸忽然停住,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在车顶。乔方织又要追着跳下去,被东篱一下扑到在地,“织织!”
    她似乎是昏了过去,东篱把她抱到铁轨旁,拍她的脸“织织,织织,你醒醒,织织……”她打了求救电话,可是这里离市区太远了,一时半会儿定是赶不过来。她又打电话给王生,
    “王生哥……织织她她……你快点过来……”乔方织的白色裙装上满是鲜血,她惊惧地发现,枪伤不止一处,伤口很深,血一直冒一直冒,东篱只敢轻轻地蜷住她的身体,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她一松开,织织的内脏就要流出来了。
    “亚那……”织织终于睁开眼睛。
    “织织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她轻轻抱着她,她就像是一片鸿羽,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亚那,我本来要去告密的……我本来想……想和家树死在一起……我不该……不该让你来找他……我后悔了……后悔了……你不能不能……”
    “哇……”她吐出一口血,东篱看着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我发誓永远不会和他在一起我发誓!”
    乔方织笑了,亚那多体贴,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不会和自己争的,是她太笨,现在才想明白,可是,现在明白也不算晚的。
    “织织,你不要说话,一会儿王生哥就来了,我们带你去医院,你好好休息……”
    “不行啊,有些话……一定要说明白的……这个世界……欠……欠我太多,我只要一样……行吗?你……你……一定不要讨厌我……讨厌我……太贪心……”
    “我不讨厌你,永远也不会讨厌你……”她的嘴里全是血,一双大眼越发清亮,像是一面澄净的镜子,倒映了满天的繁星“我要告诉你……”她突然抓紧东篱的手,“哇”地又吐出一口血来,眼神望着她身后,满是嘲讽。
    东篱回头,两个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一个是谢勋,一个是家树口中的马警官。
    “你还想杀她吗?!你还想让她死吗?!“她看着谢勋,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又在哭”她快死了,她快死了……”
    谢勋后退一步,满脸的冷漠,眼神望着乔方织,不知是什么情绪。她就要死了,就要死了,望望,你高兴吗?一滴泪不听话地擦过眼角,他努力抬头望天,这就是他这几年来一心想做的事,现在心愿终于达成,可是为什么他反而不是很高兴了呢?
    “你们要的东西……“乔方织紧紧抓住东篱的手,眼神望向马警官,就见他快走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突然笑了“亚那,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平安……”
    “在哪里?证据在哪里?”乔方织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一口一口地倒抽着气,马警官猛地弯下腰,晃着她,连连逼问“证据在哪里,快说,快说!”
    “你滚开!你滚!”东篱去拨他的手,乔方织的眼睛已经翻过去了,她不敢相信地去拭她的鼻息。
    没了。
    没有呼吸了。
    她死了。
    织织死了……
    上天所赋予她的生命是有限的,
    因为正如白驹过隙一样,不会拖延;
    正如闪电一样,不会留驻。
    岁月到了她的末端,生命也消失净尽,翡翠树干枯了。
    她永远离开了这些时日,永远冲破了这人间的苦难之网。
    她死了,在这个暮春的夜晚,晚风令人沉醉,荒弃的铁轨上新生的绿草铺的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花点缀其间,直连成了一片花海,一望无际。织织二十八岁,有着依然年轻美丽的容颜,墓志铭上什么华丽的词语都不会有,只有一句“她曾深深爱过及被深深爱着。其中的“深深”,不要省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一抬头就见到了文聿,他站在王生后面,整比他高出一个头。东篱看见他的时候,忽然哭出声音,“文聿,织织死了,她死了……”那么多悲苦,似是现在才敢发泄出来。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干脆拖着她的脸,反复安慰“东篱,你先把她放开。东篱,警察来了,你先把织织放开……”他谆谆善诱,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完全没了力气。女人就是这样,任何危机下,只要还有一点依靠,便会下意识的软弱起来,她好强,但也是平凡人,此刻有一个肩膀可偎依,总算上天待她不薄。
    就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不知哪个角落里忽然传来手机的声响,唱的是“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谢勋从草丛里找出一只白色的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皱眉,然后摁了免听。
    “臭娘们儿,你敢耍我们!”那边骂骂咧咧,东篱忽的站直,她认得这声音,是那个刀疤脸。
    “盒子里只有一只破戒指,想玩老子你还嫩了点!听听听,这是老大送你的礼物……”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他让他们听什么?月夜静悄悄,只有家树的车缓缓地开过来,似是出了故障,慢吞吞地挪步一样。
    “听听听……”刀疤脸像是鬼一样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东篱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看到家树了,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们,伸出手,像是要打招呼,然后——
    火光四射,天地间只剩“轰隆”一声,烟雾像是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她最后的视觉里,只剩家树一只轻轻摆动的手,然后迅速被火海吞没,猛烈的冲力把山坡上的人都推出去一步……
    “不!不要!”
    “家树!不要!”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文聿和谢勋两人都抱不住,挣开他们的钳制后便死命地往前跑,四周都是花海,开满白色的小花,前面的路那么漫长,她怎样也到不了,文聿抱住她,她就像是一只困兽般激烈地挣扎,眼前的火海照亮她的脸,那样痛苦与疲惫。她终于没了力气,不再挣扎,却像被吸干灵魂的行尸走肉,安静地坐在那一片花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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