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一阵木樨花

81她劝我从容相爱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my love and I did meet;
    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w-white feet.
    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would not agree.
    In a field by the river my love and I did stand,
    And on my leaning shoulder she laid her snow-white hand.
    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s on the weirs;
    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I am full of tears.
    ……
    吉他轻颤,悠扬的女声响起,在空荡的空间里尤具穿透力。唱的人和听的人心神都酥了,一曲终了,全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文聿才问“猫猫姐,爱一个人该怎样你知道吗?”
    “你说该怎样?”女子回他,轻笑“知道刚才那首诗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他叹一口气“叶芝《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黄柳园畔,我和爱人相遇; 她纤足雪白,走过柳园。  她劝我从容相爱,如叶生桠梢;  可我年轻糊涂,未听她劝告。  溪上田间,我和爱人伫立,  她纤手雪白,轻搭在我肩。  她劝我从容生活,如草生堤堰; 可我年轻糊涂,如今泪流涟涟。”
    “我最喜欢的一个译文版本。”所有美丽隽永的诗歌,不在多么华丽的辞藻,而是暗流深涌的情感,以及一种被岁月沉淀下的哽咽的了悟。
    哭泣也嫌多余,不如喝一杯酒,唱一首歌或跳一支舞。
    “我有时候总想是不是我太纵容她,没有原则地退让,才让她这样不珍惜……”他把头埋在膝间,瓮声瓮气,极不情愿承认自己的失落与在意。
    “我听别人说,青春是拿来挥霍的,那是你的权利。人年轻的时候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最勇敢最无畏,这个时候多折腾折腾自己不算坏事。”
    “不受点伤算什么爷们!”狠狠捶他的肩膀,惊叹“哟,好优美的肱二头肌!”
    “猫姐……”文聿颇为无奈,这个女人往往都是说三句正经话,再也不肯老实。
    “好好……”不能再给小朋友做不正确的示范了,叫猫猫姐的女子咳了一声,正襟危坐“最后一句,做那些让你心安的事,不管是对是错。总归是你喜欢的人,怎么宠都不过分!”
    幸福感与年龄永远成反比。人越长大,便会对这个世界有越多的失望。相信是一种天赋,相信爱情尤其如此。也唯有相信才能让我们更幸福。
    “总有一天,她会用二十分的柔情来还你今天这十分的苦痛,好孩子,主会保佑你!”
    “阿门……”
    文聿看着眼前忽然沾了沾唇在胸前画十字的女人,再次感到惊悚,情绪全部坏掉,这就是猫猫姐,可以姿态优雅,神情高傲地坐在灯光下轻唱——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亦可以拉高裙摆,踮着脚尖跳disco,然后说爱情算个屁,伤感算个屁,人生又算个屁!
    豁达的人该有豁达的活法,固执的人也是。
    “来东篱,喝一杯水。”王生把矿泉水打开,递给她。东篱接过来,却不喝,巴巴儿地拿着发呆。王生看一眼眼前的小女孩,这才几年,竟也长成了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比起她那个妖精姐姐来,绝不逊色。但是她太冷了,这会儿因为紧张,面色苍白,在月色下,就如一张浸了水的白纸,越发的凝白,沉重,不堪一击。
    “王生哥,你说华少会准时来吗?”这边是郊区,开发阶段,低矮的山头,荒草丛生,火车车轨从中穿过,像是一条丑陋的疤痕,还有大片废弃的房舍,高大的钢铁支架也足以掩人耳目,他们的车就停在一片密林后边,黑色的轿车,很小却也很灵活,这时候就像一只藏匿着的夜猫,伺机而动。
    “肯定。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的女人。”他开她的玩笑,果然,东篱紧绷着的肩膀略微松弛,对他露了一个笑容。华少的为人王生再了解不过,凡是出来混的能有几个好东西,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他们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欧阳老板手下的这个一号小喽啰最近常在高速上溜冰,被抓了好几次,有一次Hight大了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现在又背着欧阳文攀搞这个,这种人就是作死……”他不敢吸烟,又觉得火急火燎的,便凭空比了个抽烟的姿势,然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其实这些事,在道上都不算秘密。欧阳文攀这几年做大了,在榴园市他怕谁?你知道市里欠了多少外债,全榴院市都指着欧阳家过了,横县的基础设施比市里都不差,现在学校里的孩子直接分榴园派和横县派,一个仗着自个儿是正儿八经市里的,一个仗着自个儿有钱,都是大爷!你说这样,上头舍得动他?”
    男人兴奋起来总会夸张一些事实,但有些事情他说得又确有道理。欧阳家的矿区基本都在横县,由老太太亲自坐镇。东篱没去过,但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基础设施建的出奇的好,厂里职工的待遇也是相当的高,单只房产一项,便让人十足十的满意,七八十坪的房子据说也就八九万,在这个万民蜗居的时代怎能不让人心动?
    东篱没有说话,这些事她不懂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关心家树的安危,便是屏气凝神,也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小心。
    “还有内幕消息……”男人八卦起来不是不可怕的“华少老婆宋娇颜你知道吧?政法委一把手的闺女,要不然欧阳文攀会那么倚重他?一把手还有个小女儿,哦,对,还是你们学校的,刚上大一,听说大领导有意和欧阳家联姻……”
    “嘘……”东篱打断他的话“有人。”在她们左前一百米的地方,静悄悄地停了一辆车,过了半响再无动静,从望远镜中望去,车上只坐了两个人,临近她们视线的那一个右脸颊上有一道疤,从鼻梁骨中间直穿到耳根,看上去狰狞不已。东篱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那里看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此时距交易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王生哥,你看这两个人。”东篱把望远镜递给他“我觉得很面熟。”不知为什么,那条疤痕那样扎眼,倏地把她的心提起。
    “不对……不对……”王生一边看一边摇头,他忽然转头“东篱,我知道他们。”
    “这两个是死刑犯,从东北跑过来的,是欧阳文攀养的两条狗……”他忽然跌坐回驾驶座,“我的人告诉我,这件事欧阳文攀并不知情。”
    “错了……错了……”他看东篱一眼,两人都明白,如果这是场阴谋,谁才是最后的操盘手。敲山震虎,原本敲得是华少及他后边的势力,顺便给欧阳文攀以震慑力,但是现在猛虎下山了,他要在这山倒之前全身而退,且要坐收渔翁之利,没人能阻止的了。
    还有七分钟。
    家树和谢勋一定是在来的路上,但直到现在东篱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车,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她心底反复只剩这一句话,伸出双手颤抖地拨家树的手机号码,铃声响起几秒钟,一个清亮的女声机械式地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对不起……”
    “王生哥……”东篱挫败地看着王生,只见他倒抽一口气,指着右前方的位置说“乔……乔方织!”
    “织织!”他把望远镜递给东篱,只见她不敢置信地捏紧了右手,紧抿着上唇,一句话不说。乔方织穿了一件白色及膝裙装,像只幽灵一样从那辆车前方十几米的地方走过,东篱看见那两个亡命徒中有一个举起了手枪,拉了一下枪膛,她的心蹦的一下,推开车门就要往外冲,却一把被王生拉住“他现在还不想动手。”果然那人手里举着的枪又放下,但东篱知道,如果他愿意,轻轻摁一下那个扳机,织织立刻就会消失,像阿爸那样,像阿婆那样,像寨子里许多年轻人那样,瞬间倒下。
    所有的苦痛在这这一刻达到极点,她不愿回忆的,逼自己忘记的那些鲜血枪声烟火味道统统回来,太可怕了,可是现在距交易时间只剩四分钟了,窒息感如此强烈,她没有时间再去害怕,唯有一边看着织织的情况一边拨家树的手机。
    还剩三分钟,谢天谢地,那边终于接通。
    “家树,这边有欧阳文攀的埋伏,你不要过来!”
    “东篱……”家树的声音倏地沉下来,“谁让你去的?!交易地点改了,华少也已经落网,你……简直就是……愚蠢!”这是家树第一次骂人,可是东篱却笑了,他没事,他没事!
    “谢勋,你去哪里?”东篱听到那边有警笛声,家树忽然大喊。挪开手机,那警笛声她也是听得到的,家树所在的位置离这里绝对不远。
    “我要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拜拜家树。”
    谢勋的声音在手机里如此清晰,东篱想起他那句“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乔方织”心里莫名地颤抖,就听家树说“东篱,方织是不是在那里?”
    “……”东篱没有说话,她不想回答,她自私,即使织织现在站在刀刃上,她愿意垫在她脚下,为她流血,为她死,但是家树不可以!他本来有大好的前程,有平淡富足的生活,他不该面临这些,要不是她们,他怎么会过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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