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及倾城笑

23 白家小清潇


朔阳向来寂静平安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匆匆的脚步声。火把的光线接连不断,如同几道金黄的虚线,将朔阳大大小小的街道横纵相串。
    舒长昼终究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听梓单独找她未果,便连忙回了王府请示顶头上司舒王爷,舒长昼听了,直接丢了令牌给他,让他调一千侍卫在朔阳开始搜寻。
    折腾得动静太大,惊动了许多百姓,不过大家看这阵势,都以为是王府遭了刺客,出来搜人来了,便没再在意外面动静。
    舒长昼的命令是不得骚扰百姓,听梓也掂量着小容不会平白无故跑到陌生人家里去躲着,就以那间小别院为中心,命令侍卫开始发散式搜寻。
    不远处的火光微微亮着,侍卫的步履声来去匆匆。面对外面如此阵仗的动作,小容安安静静地窝在一辆舒适的马车里,忿忿地拿起一个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真的不愿出去?”
    “出去干什么?”小容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脑子还没坏,要是再让他这么玩我,我还是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听她这样回答,旁边给她削苹果的年轻公子一愣,只笑着摇摇头。
    在治安良好的朔阳城,还是不定时地有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发生,不过她运气很好,冲出小别院没拐几个弯,就碰上了还没走远的白清潇。白清潇态度不错,见她一副被欺负得狠的模样,也没太多问,直接让她上了马车。
    “白公子,你是不是一直没走?”
    马车在朔阳漫无目的地行进着,小容啃着他给自己削的苹果,十分不解地问道。
    好歹她在别院里小睡了一阵,又和舒长昼磨蹭这么久,他怎么可能才走几条街。
    “不错,在下确实是来送姑娘的,”白清潇顿了顿,笑着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她手里,“在下要亲自送姑娘回靖南王府。”
    “咳咳咳——”
    小容咽到喉咙口的一块苹果没吞下去,顿时呛了起来。白清潇早料到她会呛着,便温柔地给她拍拍背,很体贴地将水递了上去。
    “我就知道,咳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咳咳咳……”小容恶狠狠地瞪着白清潇。
    她以后绝对不在公共场所单独醉酒了,这都交到了什么酒肉朋友……况且她连白清潇的来历都没摸清,就和他自来熟了,以后要是被骗,还真算她自己活该。只不过看白清潇的打扮还有那身气质,应该是和舒长昼差不多出身的世家公子。
    “公子,有人拦车。”
    白厉低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与此同时,火把的光线飘摇地投到车帘上,还有侍卫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我们奉命搜查,烦请公子下车。”
    舒长昼治下严谨,这侍卫用词很妥帖,态度也很好。见她一脸惶恐,白清潇略加思忖,淡定自如地将她往里面挡了挡,然后将一块令牌递了出去。
    外面一片沉寂,小容惶恐不安地等着,手里的苹果也没拿住,咕噜噜滚在地上,却听外面的侍卫道:“是小的唐突了。”
    “无妨。”白清潇声音一变,若玉石相击般清越,带了些许沉稳,“白厉。”
    马儿一声长嘶,马车接着动了起来,小容刚想问什么,却觉得眼前光影有几分错落,似是和记忆中某个尘封的片段重叠起来,头也疼得厉害。
    “姑娘?”发觉她神色不对,白清潇的手贴在她额头上,立时皱起眉头,“怎么发烧了?舒长昼究竟拿你怎么了?”
    若是舒长昼真对她怎么了,他会亲手扒了姓舒的那身狐狸皮。
    “疼……好疼……”
    小容头疼得直抽气,抱着头渐渐蜷起身子,缩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时候。
    外面是漫山的火光与男人猥琐的笑声,夹杂着惊恐绝望的哭声,她一个人缩在马车角落里,看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带着剑进进出出。
    “小凝。”
    男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但迷迷糊糊中能看见他嘴唇翕动,温暖而熟悉的大手覆在她头上,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姑娘?姑娘?”白清潇的声音严肃起来,他轻轻地揽住小容。在他的手触到小容肩膀的刹那,小容一个激灵,缓缓抬头盯着他看,目光无神地吐出一个名字。
    “……白靖……?”
    无暇顾及她说出的这个名字,白清潇已发觉她双唇煞白,似乎处在一种极度惊恐的状态中。他现在手里没有药,身边也没有大夫,还是去靖南王府的好。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遇上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害怕?话说回来,她看着自己却叫出“白靖”这个名字,若教父侯知道,怕是父侯会气得吐血吧。
    不顾小容的反抗,白清潇将小容紧紧地揽在怀里,然后吩咐外面道:“白厉,立刻去靖南王府。”他没空让小容拿自己性命跟舒长昼怄气,这种时候还是早些让舒长昼帮忙的好。
    “是。”
    白厉低声应下,转而挥起长鞭,驾着马车往靖南王府过去。
    舒长昼代号“寻找容轻朝”的扰民行动进行到没一半,带兵在外搜人搜到焦头烂额的听梓就被云绍拽了回去,行动草草结束。
    还没到王府,听梓便远远望见王府门口有一堆人站着,心下一紧,立即大喝一声,带着侍卫匆匆赶了过去。
    靖南王府门口的灯笼微弱地亮着,顶着一副黑眼圈的舒王爷脸色铁青地看着来人,旁边站了一圈面色凝重侍卫。而这圈侍卫围困的核心,就是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马车。
    马儿不安地嘶鸣一声,白厉视若不见,安抚了马儿后便撩开车帘,态度极为恭敬地将车内之人请了下来。
    “白世子好大架子。”
    看着来人半天,舒长昼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白清潇一辆马车突然停在王府门口,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停着,惊得守门的侍卫以为是来闹事的,连滚带爬地跑进去禀报了舒长昼。舒长昼刚准备睡觉,一听有车停在自家门口,连忙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赶。
    还用说嘛,除了小容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回来了,还能是谁?
    不过,面前这一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大半夜的,劳烦靖南王亲自出马,白某甚感惭愧。”
    轻袍缓袖的白清潇抱着小容下了马车,脸上一副雷打不动的微笑,施施然正对着火冒三丈的舒长昼。
    舒长昼眼神下移,瞥见了紧紧拧起眉头的小容,舒长昼额头青筋暴突,手指骨节掐得惨白。
    “白世子,她怎么了?”
    饶是他尽力平复情绪,那言语中夹枪带棒的气势却压不下去。白清潇略一抬眼,倏地冷笑道:“这话当是本世子来问靖南王,大半夜的,王爷就这样把小凝从住处赶出去?”
    “世子何出此言?”舒长昼挑衅地一挑眉。
    白清潇的笑意愈发冷了几分,“靖南王的意思是,小凝确实是王爷赶出去的?”
    “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舒长昼的回答异常不怕死,白清潇的微笑已在他的回答下渐渐转成了冷笑。
    一见气氛不对,周围王府侍卫均将手中兵器握紧了几分,白清潇冷冽的眼神将舒长昼从头到尾毫不客气地打量了几遍,忽然转身朝马车走去,扬声道:“白厉,即刻动身,带郡主连夜回上京。”
    “给本王站住!”
    舒长昼蓦地怒喝,手已扣上了腰畔佩剑。白清潇身形一闪,一手揽着小容,另一手的衣袖中滑出一缕寒光,只闻“锵”一声激响,白清潇反手回击,将舒长昼第一剑格了回去。
    “这东南六郡,怎容你白世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舒长昼见他有备而来,便将佩剑收了,冷声将他截住。
    “本世子奉父侯之命前来寻妹,敢问靖南王,这刀枪林立的,究竟是何种待客之道?”
    白清潇废话套话说得极溜,但舒长昼也不是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只要白世子留下兰容郡主,一切好说。”
    他目光往旁边一带,在旁观望许久的听梓领命,手势一出,王府侍卫尽数退去,偌大的门口只余了舒长昼几人。
    人少好说话,舒长昼脸色缓了几分,问道:“白世子何时到的朔阳,怎么也不与本王说一声。”
    “正是不与王爷说,才能好好看看,靖南王爷平常究竟怎么待我这可怜的妹妹。”白清潇牙尖嘴利地回道。
    他白清潇在靖北侯的上京里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凭着一副好皮相在秦楼楚馆夜夜笙歌,靖北侯没少用家法揍过他。不过他风流的同时亦是惊才绝艳,十一岁便凭一篇《上京羽猎赋》名震上京,这一放荡一收敛,弄得靖北侯哭笑不得。
    这次要不是看在亲妹子受他照顾,他早将朔阳闹得鸡犬不宁了,舒长昼居然还敢摆出一大堆侍卫招呼他,摆明了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简直是不想活了。
    舒长昼额头青筋一跳,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小容十分不适地动了动,一双小手搭在白清潇衣襟上,秀眉紧皱地揪紧了他衣裳。
    “她究竟怎么了?”
    “许是旧疾复发了。”白清潇此时亦没了斗志,问道:“王爷快些吩咐大夫过来吧,我看小凝这样子颇是难受。”
    “也好。”
    两人暂时休战进了王府,在放下小容、催舒长昼找大夫的时候,白清潇突然背过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姓舒的小子,等明天小容醒了,有得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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