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转身霎那辉煌

我没有马上离开沈舟的家，也许是还等着王晓苏带来靳琴的消息，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有点累，不想动。沈舟说着他想说的，而我听得恍惚。
    “我和你说过我曾经喜欢一个女孩，那时候的喜欢是淡淡的有着青葱般的味道，我怀念留恋，纵然觉得那不过是人生的一段经历，可是迟迟不愿放手。多少年过去了，栀子花般的芬芳依旧回味着，突然有一天，我们又重逢了，那芬芳早就被时间酿成了美酒的香醇。越是靠近，越是沉迷，越是在身边，越舍不得放弃。可是她有别人在身旁守候，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朋友，我只能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用一切可能的方法保持住与她的联系，不露痕迹。她是这么单纯和美好，看着她伤心，难过，我也很不好受，当我发现我有机会可以帮助她的时候，我简直太高兴了。我想有一天，我也一定能让自己在她的心里生根。不管怎样我会努力。”
    “宛平，你知道那个人就是你。以前对你说过的故事，我现在说过的都是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谎。”
    “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等到那一天，我想我该行动，至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思，别的我管不了了。是的，我慢慢透露给你，希望你能够明白。现在你终于了解我的心意了，我很感激。可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受，因为董家明，因为靳琴。我对于靳琴，并不是故意戏弄她，她是个好女孩，我也试图爱她，可事实告诉我，我做不到。”
    “我本来并不想这么快让你知道的。我很胆小，我怕一下子把你吓走，所以我要慢慢的靠近你的心。我想这是最好的方法。可今天靳琴突然这么问我的那一刻，我动摇了。我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你知道，让你知道吧。所以，我伤害了靳琴，你不高兴了，可你不要辜负我的一颗心。”
    “说出来，心里舒畅多了。你放心，我不是给你压力，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好了。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晚上有事会在外面住，你放心住着，明天早上过来，听你的决定。”
    好吧，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就走，拎着东西，快快的走。星夜沉沉，梦中有靳琴的眼泪，有董家明，还有沈舟，乱乱的，醒来后忘记了梦的内容。
    我静静的坐在客厅里，手边是背包，脚边是小旅行箱。沈舟开门，看到我，竟有一瞬间的呆滞，沉默着走过来。半晌后开口：“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道：“不是你的错。我们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拉住我道：“我们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你这样走了，也许我以后再没有机会见你。给我一个拥抱好吗”
    我没有动，他迟疑了一下，双手慢慢围住了我，我的下巴正好搁在他肩头。我闭着眼睛想，沈舟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我无福消受。我正要慢慢推开他，他伏在我耳边道：“还差一个道别吻。”我大叫“沈舟”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落在我的额头上。很温暖的轻吻。
    面对面站立，我心中涩涩，没办法，要走了。可他一把又拉我入怀，下一秒，他的唇已经落到了我的唇上。我惊骇之下，拼命挣扎，模模糊糊听到他的话：“让我记住你，让我记住你……”我骇然于他的哭腔，心里某个地方柔软下来，挣扎慢慢缓了下来。我双手垂着任他抱着，也任他辗转在我唇上吮吸。晨曦柔和的光照在我的眼睛上，我睁不开，鼻端萦绕的是陌生又温暖的气息。
    “我说，董家明，枉费我们费尽心机的到处寻找，原来人家在这里另找了一情人，亲亲我我得厉害呢，早就把你忘了吧。”清清亮亮的声音传来，我脑中一惊，是茹刚。大脑立即反应“家明”两个字，扭头看去，董家明直直的站在玄关处，茹刚倚在门框上淡淡的看着，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这些人上来，我都没有听见，门开着，我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我和董家明视线相碰，我看不清楚，那里面究竟是愤怒，是不信，是痛苦，是心伤，还是漠然。我只看着他，半个多月不见的他，清瘦了不少，头发似乎刚理过，比起之前的俊逸发型，只能算是整齐，等他的脸完全沐浴在晨曦中时，他才看清他的脸色很苍白。他慢慢开口：“的确是冬日晨曦中的美景。”这一刻，我只感觉到他的疲惫。
    我和沈舟早在众人的视线中尴尬的分开，沈舟上前一步，对董家明说：“家明，坐下来，慢慢说。”
    “沈舟，我看我们成不了朋友了。以后请你叫我董家明。”董家明果真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茹刚也走过来坐下，道：“本来是说什么都不信，现在亲眼看到总算相信了吧。褚老师可真是厉害啊，把我们家明迷得团团转，现在又搭上了另一个……”我不明白，这些话怎么就从茹刚嘴里说了出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讽刺人，挖苦人的人啊。他竟然这么说我！
    刚想解释，沈舟赶在我前头开口：“茹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茹刚满不在乎的一笑：“赫赫，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们在接吻，事情不是这样是哪样？沈舟，我并不是一个大方的没有原则的人，之前茹慧的事我不计较，那是她自己胡搅蛮缠，拎不清楚，可是你现在却是在破坏别人的感情，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快要结婚了吗？”
    “茹刚，茹大哥，我知道你爱护家明，可是据我所知，宛平已经跟家明分手了，就算家明一直在努力寻找，也是一厢情愿。所以我并没有错。”我瞥见董家明的手紧紧攥成拳，赶紧拉住沈舟，不管怎样，现在绝对不能因口舌之争激化矛盾。
    “宛平在杭州的酒店入住登记只有两天，她既然一直在杭州，那么余下的时间她一直住在你这里，我早就知会你要你帮忙，可你一直瞒到现在。不管你出于什么私心，你已经违背了朋友的道义。我和宛平，我们的事究竟有没有结束，你难道是傻子看不出来，明明是想趁虚而入，为什么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无辜？当我真真看错了你。我会马上从你的投资里撤资，老表，如果你有亏损的话，算在我头上。”
    “得了，为了你，那就撤吧。你有多少家底我还不知道，不靠着姑妈姑父，你也能还上。亏是亏点儿，可这点小损失我还亏得起。”
    我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沈舟和董家明、茹刚都有合作关系，如今因为我都要撤资。究竟怎么回事，我却不懂，可从沈舟菜色的脸上我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茹刚看着沈舟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敢爱，就要敢承担后果，不是什么人都能爱的。能爱的不爱，不能爱的瞎爱。不过，你也别着急，你那桩投资没了，虽然亏了，可还不至于让你喝西北风去。”
    “茹大哥，别做的过分，这是我和董家明之间的事，跟沈舟没关系。我们没有什么，只是一个离别吻。”茹刚看着我只是笑了笑。顺着他的眼神我转向董家明。有一阵沉默的他，终于对着我开口：“那好，我们就谈谈我们的事。”他语气说得这般狠，我惊诧之下，竟然无法将想象中那个到处找寻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原来董家明变了，还是这个才是真正的董家明？
    我突然哭了出来，连我自己都没有半点征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更没有思想准备。我捂着嘴，蹲到了地上，低头看见的小小的视野里，只有晨曦映照着的董家明的影子。听到他说：“老表，你先回去吧，我来自己处理，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不会打人，更不会做出蠢事来。”
    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连沈舟都出去了，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仿佛敲打在我的心上。看到地上的影子在动，我惯性的往后缩了缩。
    “对不起，我错了。亲爱的，你别哭了。”我感觉他蹲在我的身边，他想要抬起我的头，我倔强的不肯抬起来。泪眼相对的刹那，我哭得更凶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前一刻还克制隐忍的脸转瞬间变成一幅委屈小男人的样子，我觉得心中的委屈更甚。我委屈，是的，从告诉自己要放开的那一刻开始，我还没有真正有机会释放情绪，好比当时面对陈子真痛痛快快哭一场，才能将对他的情意哭的干干净净。是的，哭的干干净净。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老表他们说我疯了，我想我是疯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你。可不是，我找到了。宛平，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的太厉害了。我这么伤害了你，我真的是不值得你的原谅。我之前还求你的原谅，天知道我那么痴心妄想。找了你这么久，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你不再伤心，气恼，你要怎样都是好的。好不好，好不好？”
    这才是我认识的董家明啊，关心我，爱我，对我无所求的董家明啊。我渐渐收了哭声、他继续道:“好宛平，不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一把推开他：“我要说的话，做的决定，都已经在离开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他显然很受伤，“不要赌气了，好不好？”
    “你看到我和沈舟接吻，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他显然没反应到我为何这么问，可他听我这样说，竟然脸色有点发青：“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
    “你骗人。你明明很生气很生气，要不然怎么和茹刚一起害沈舟，他的生意是他的骄傲。”
    他有点不可置信：“你们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你们有没有……”
    我打断他的话：“一个吻尚且如此，将心比心，你又怎么能要求我，忘记你做过的比这更可耻的事情！想要我原谅你，门都没有！”
    他定定的看着我：“我说过不要你原谅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是云云陷害我!还有……”
    “停!那么请你告诉我，那是不是事实？你有没有做”我实在懒得和他说。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我摇着头，心道：一切都无法挽回，还要纠缠什么！
    “所以，请让我安静的离开，我想自己干干净净的。我不会要一段残缺的爱，尤其是婚姻。”
    他看着我，慢慢的问：“你跟我说，你这么坚决的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沈舟？”
    我强忍着内心的痛，答道：“是。”也许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这是我的原因，请不要牵连无关的人，尤其是沈舟。不是沈舟，也会是别人。”我不敢抬眸看她，只隐约看他背转身，背部不停的抖动，继而听到他悲戚的声音：“我以为我找到一份可以伴随终身的爱，可原来是个奢望。”
    我心一抽一抽的，董家明不是陈子真。比起陈子真来，这份爱更加成熟，更加生动，更加值得我用一生去守候。如果他只是因为吻别人，我想我不会像对待陈子真那样对他；可他的错误是致命的，我身与心全部付出，遭遇的是彻底的背叛，我想我今后都不能坦然的面对他，这是关键，所以，根本没法原谅。既然不能原谅，只能分开。既然要分开，就不要再纠缠不休，就算痛也一次痛够。我对自己说，心在痛，也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好半天，他开始慢慢移动他的身体，他背对着我，慢慢的，慢慢的走出门口。背影消失，我一个趔趄，向后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这一次是彻底的走了吗？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沈舟唤我：“宛平，宛平！”原来我不小心睡着了。累了吧，也许。他拿了毛巾在我脸上拭了一把，温热的触感彻底消融了脸上的冰凉。
    “你和他说清楚了？”
    “嗯。”
    他坐到我身边，犹豫了一瞬道：“他出去时，看到我举拳就想打我，茹刚眼疾手快止住他。他挣扎了半天，放了手，只是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我说是，他看了看我，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看起来，他真的有放手的意思。”
    “嗯。他们说要从你的生意里撤资，你……影响大不大？”
    他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谢谢你，宛平。”我莫名其妙：“怎么了？谢什么？”
    “你没有怪我强抱你，强吻你，也没有怪我的莽撞造成你和他见面的尴尬，而且你到现在还关心着我的生意。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不谢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尽管他一脸真诚，我也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是我只能说sorry。我咧咧嘴角道：“谁说我不介意了，你这是小人行径。不过念在你这段时间一直收留我、给我吃住，我才不计较的。就像你说的，这是告别的拥抱，告别的吻。至于正好让董家明撞见，我和你都不想的，这是天意。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和他才能快刀斩乱麻的结束这一切。所以我也要反过来谢谢你呢。我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怕董家明他们真的把气出在你身上，我会心不安的。”
    “你要走？去哪里？”他有点惊慌。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天涯海角，到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