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深

第七十九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中)


    那闭塞的地道之中,异常冷寂。
    只闻得众人低沉的脚步声,偶尔传来一阵烛光被风吹起的簌簌响动。
    跟在身后抬着飞琼肉身的二个侍从忽发出惨烈的叫声,待三人回头,却见那两人皆已断气而死。
    暮寒只擎烛上前,细窥他们的死状。却见身上并无任何明显的伤口,只是面色发紫,似是中了什么邪毒。
    彤岚只睨了睨身边脸色愈发苍白的青岫,正欲开口,却闻得那青衣女子低首道:“请公子和阁主速速离开此处。”说罢便从那二人手中接过飞琼的肉身伏于肩上,起身快步往前行去。
    不知何时,甬道里竟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雾气,火烛虽然不灭,却亦是飘摇不定。那冉冉的细雾将眼前的道路遮盖,三人亦只好凭着感觉一路摸索过去。
    正行走之间,彤岚突觉脚底一沉,似有一股奇大无比的怪力将她往下拽去。她未曾犹豫片刻,只掏出银针朝脚下射出,那瘆人的力量亦即刻消失无踪。
    眼前的道路变得愈发难辨,就在此时,行在最前面的青岫却忽然停了下来。暮寒只紧跟在她身后,见到面前景象亦是沉默着怔立原地。
    原来此时前方出现了五条岔道,每个洞口皆是一样情状,三人亦不知何处才是通往清雪庐的正确之道。
    青岫只闭眼深思,抬眸的那一瞬,她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只在手臂上轻轻一划,皮肤上瞬时多出个极深的伤口,一时血流如注。她只将那手臂上的鲜血滴在每一个洞口,便立刻返回原地,静待其变。
    不知何时,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洞口边滴着的鲜血竟在一刹那变成了黑色,其他的三个洞口也皆如是。
    三人只朝那个鲜血并未变色的洞口行去,却不料未行几步,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几声莫名的嚎叫。
    彤岚只蓦然一怔,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青岫,眸色变得渐渐深邃。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愈发怪异起来。泥土中似乎凝结着浓重的血腥气息,混杂着那久未经日光的潮湿味道,直让人浑身不适。
    彤岚心中清明,想必是到了那七虹阁祭坛的不远处。正凝思的片刻,她突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待回神端看,却是个露出一半的白色骸骨。
    走在身前的暮寒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星眉紧皱,似是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情绪。
    青岫的步子开始变得缓慢,彤岚觉得有些不耐,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得耳边一个尖利的声音倏然而过:“阁主,小心身后!”
    彤岚还来不及回头,便觉身后一阵腥湿的恶臭。她堪堪地扭身一避,却见一条紫鳞的大蟒疾然逼近,那黑色的蛇信几乎触及她的脸孔。
    那巨蟒想必就是七虹阁献祭时的必需之物,长此以往这毒物吞噬了不知多少活人,竟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只熏得人头晕目眩。
    她心中暗咒一声,弹指间,几枚银色的毒针便飞驰而出,钉在了大蟒的七寸上。却不料那毒针却是奈何不了那紫蟒粗厚的蛇皮,只见它摇头摆尾间,便把毒针悉数拔落。
    青岫只将那飞琼的肉身轻放在地,于袖中擎出长剑,飞也似地朝紫蟒扑去。那紫蟒亦是凶猛异常,张开大嘴恶狠地朝青岫咬去,只闻得“铿锵――”一声,那把长剑竟亦被那锋利的蛇齿咬碎了!
    青岫此时没了武器,处境亦是危险至极。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却见暮寒从袖中掏出一罐物什,朝那紫蟒抛去。那紫蟒见有物袭来,便惯性地张嘴一吞,那东西便咕噜噜地滚落到它的腹中。
    暮寒趁着这个空隙,急忙将落地的青岫扶至一边。待再抬眸端看之时,却见那巨蟒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有状若墨汁的黑色液体从它的皮中渗出,只烧得它疼痛不已。
    那原本便狭窄的地道经那巨蟒一捣,瞬时间飞沙走尘,有轰隆的震动声传来。
    青岫只忍着身上的剧痛,拉过彤岚疾声道:“阁主,此处不宜久留!”
    当三人拼尽全力走完地道之时,只闻得一声巨响,那后面的甬道尽数崩塌,竟是再无回返之路了。
    “奴婢铸成大错,还请公子责罚!”青岫只从头上摘下那束并蒂莲的丝缨,言语中透着几分的惶然。
    暮寒拿过那已被撕扯掉大半的丝缨,眸光深黯道:“唯今之计,只有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在清雪庐中为飞琼转魂,不然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此时前方似是再无危险之物,彤岚扶着受伤的青岫行在后方,暮寒只抱着飞琼,慎重地推开头顶那最后一块的石砖。
    “终于等到你们了。”正回神的瞬间,却见清冷的月光下,一把银剑毫无预兆地贴近脖颈,那尖利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暮寒只缓缓地扶着怀中的飞琼,平淡无波地从密道中款款走出。
    那面前神色凄然的女子,还是那个他曾经认识的司瑶国皇后华忆嫱么?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衫破烂,面上亦覆着几道红色的血痕,但那双眼睛却是出奇地明亮,只照得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也死了吗?”华忆嫱只凝神注视着暮寒怀中毫无血色的飞琼,脸上透着几分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
    “哈哈,她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不知为何,那面前衣衫破烂的女子竟突然仰天大笑,失了神智一般大叫道,“这样一来,便再也没有人跟我争飞朔哥哥了!”
    那女子踉跄了几步,回身从地上抱起了什么,神色凄迷道:“飞朔哥哥,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们,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暮寒只凝神一看,不由心头大惊。华忆嫱手中捧着的,分明是一个死人的头颅!只是那头颅的面目已模糊,竟是无法辨认其人了。
    见此情状,暮寒不由想到那个面冷心热的男子曾经说过,就算是毁了他最爱的女人,他也不会将她拱手让人。
    如今竟弄得如此田地,真让人唏嘘不已。
    暮寒只径直绕过那早已神志不清的女人,步履飞快地往清雪庐中他的住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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