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无声留春住

“你是谁？你怎么会炭笔素描？”沚湄浑然忘我的用柳碳条在画纸上勾勒轮廓，只见那白色的熟宣纸上，柔和的显现出低丘、柏杨、湖泊、牛羊、牧女……，灵动、简练的线条却让这柔和有了一份灵魂，述说着牧女的喜悦、幸福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显现出牛羊的惬意、悠然，咀嚼着肥美的牧草，甩着不甚长的尾巴驱赶着无处不在的蚊蝇，牛、羊尾上、身上，还结了硬硬的粪粒……，牧草随风摆动，野花招摇……，疏懒的阳光打得大地慵懒不已，羊似入云不见……
    “你画得真好，再加上水彩的话，就更加完美了，送给我成吗？”那声音似乎很激动，没管沚湄是不是听到，一个劲儿的在那里说着。
    蕊寒、香冷在沚湄作画的时候都默契的不予打扰，这次的女人，因着衣着华丽、高贵，腰间的玉佩显示了不可随意侵犯的身份，也没有带有攻击性的武器，香冷也就没有和那女人的随从动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渐渐靠近她家主子。
    “唉，你们搞艺术的，就是认真，一画起来什么都忘了。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也不理。真是……”女人咕哝的抱怨着，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也没太过打扰，不过等了好久，沚湄一直在那里钩钩画画，欣喜被磨光了，脾气上来了，也累了，时而乱走一气，时而蹲着，站起来又揉揉腿，踢踢脚，沚湄还没动静。
    那女人过来，问蕊寒、香冷道：“你家主子什么时候会画这种画的？”
    “奴婢不敢说道主子，请姑娘见谅。”蕊寒恭恭敬敬的说着，虽然这样说，蕊寒却莫名的排斥着女人，走近来看，却发现，她居然会和府里的侧福晋长得七分相似？
    “我家公主问话，你敢不答？”女人身旁的侍卫对蕊寒这行为极度不满，他家公主在草原上还没有遭过这种冷遇。
    “巴根，怎么说话呢？你再多嘴我撵你回父王身边。”女人训斥了侍卫，转头跟蕊寒说道“没关系，等她画完了，我自个儿问吧。”女人又转过去看沚湄作画。
    原来沚湄被十四接回府没几天，就被德妃钦点，随着御驾巡幸塞外了。
    沚湄当然是万分不乐意的，好不容易可以回府修养段时间，没有宫里的纷扰，摒除女人的争锋，安安静静的陪着宝宝过些日子。
    可是，德妃不乐意了。当初她想留沚湄在宫里多住些日子，陪陪她，也可以让她多逗逗宝宝，可这媳妇还真不听话，说走就走了，你要走走吧，把宝宝留给她这老婆子带多好，还没人打扰夫妻情趣，但这媳妇硬是不依。这不，皇上让她伴驾，她就点了这媳妇打包，哼，要见不着就都见不着，多好。德妃一成不变的宫里生活，有了些许乐子。
    是以，沚湄不得已把宝宝送回了完颜府，让额娘亲自带着，别人她是万分不放心的。
    “蕊寒，我画完了，来瞧瞧，好看不？”沚湄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得不得了，“就差上色了，回去弄好，一定更加完美。”
    “不错不错，真好看，美人，这画送我成不？”一道陌生的女音闯入沚湄耳帘，勿的一惊，转眼向声源处望去，一位红衣似火的美人儿立在那里，身量丰满，腰间红底白锈的腰带一束，使得身体呈大S型，分外妖娆，足踏高脚皮靴，似乎是特制的（至少，沚湄没见哪个蒙古姑娘这么穿过），这后跟一提高，身姿越发魅惑。眉弯似柳，眼灿若星，高鼻梁，樱桃嘴，瓜子脸，小巧的耳朵被两侧从帽沿垂下来的玛瑙、翡翠穿成的链子遮住，帽子前面缀有刘海状的珠穗，眉心的珠穂稍长，犹如美人痣的圆润红宝石随着主人的眉飞色舞一晃一晃，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喂，美人，你怎么走神了？”那人不依的嚷着。
    “咳！我不叫喂，也不姓美人。我为什么要送礼画？没这义务吧。”这女人还真是自来熟，而且习惯性的霸占别人的什物，有这道理？
    “好了啦，我知道你不叫喂，美眉，那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芳龄几何，三维多少？”那人一脸暧昧的笑着，问着……
    等等，美眉？三维？这……这是这个时代的话语？沚湄转过头准备收拾画作的动作定格，然后生生的转过来，看着那一脸灿烂的笑颜，懵了，乖乖，原来十四喜欢的是西贝货呀！
    “你就是苏日娜吧，哪年过来的？”沚湄回过神来，问道。
    “我呀，长多大，就过来多久了，不对，还要加上几个月。刚过来的时候，一片混沌，像在水里游泳一样，可又不是游泳，慢慢的终于知道，自己还在人家肚子里。说起这个就来气，我那父王也不知忌讳，母妃都这样了，他还不知纠缠，真是……”
    咳咳，走题了，怎么说到人家闺房之乐了？沚湄黑线不已。
    “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日娜突然打住，问道。
    “大婚前不久过来的，说来还得感谢你呢！”沚湄好笑的看着自己的“情敌”。
    “感谢我，怎会？我之前不认识你的吧？你应该没来过草原才是。”
    “是没来过，不过啊，我老公肖想你而不得，把气撒我头上而已。我不乐意，跳河了……”当然，这事似乎还有些□□，不过没必要和这女人讲。
    “什么？你老公肖想我？谁啊？我都没认识几个满人，啊……，不会是那小屁孩吧，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追美眉。”苏日娜想起了十四那小鬼头。
    “正解，就是他。难不成你不喜欢他？”沚湄看着这“情敌”，送上疑问。
    “切，我疯了才会喜欢这小破孩，老大，我过来的时候都二十七八的年纪了，会喜欢一个十五六的娃儿？怎么可能，小个两三岁倒还可以，可差不多小十岁耶，十岁，三年一个代沟，可是整整三个强一点的代沟，我没有正太情结好不好。对了，你嫁给了他？不是吧？你过来的时候多少岁？”苏日娜来了精神。
    “和你一般大吧，奔三的人了。”
    “天，你老牛吃嫩草啊，行啊你。怎么样，感觉好不好？”貌似女人都八卦。
    “咳！说什么呢？想知道？”沚湄挑眉问。
    “恩，不想知道我干嘛问？”
    “想知道自己就去试试，反正那人很哈你。”
    “切，还是算了吧，朋友夫不可戏。要哈他早就哈来，不用现在来问你。”苏日娜满脸不屑。
    黑线~~~，黑线~~~，亲爱的，那个时候咱还没朋友这一说吧，沚湄无语……
    “对了，在那边结婚生子了吗？”苏日娜一屁股坐在地上，既然都是同路人，也就没必要维持公主的风范了，怎么舒服怎么着。
    “没，那时还没找着合适的，现在估计也找不着了。”沚湄淡淡的说着，漫不经心，似乎是在说自个儿的事。
    “你还好，我就惨了，我都有一个准老公了，说好一毕业就结婚，可是，那次汶川地震，和老公吵了架，一赌气就去了银厂沟，这一去就走上不归路了，两山排闼送扑面而来，唉，估计肉身都粉碎了，回不去了。来这边又在人家肚子里呆几个月，混混沌沌的，刚开始叽里呱啦的蒙语听都听不懂，想死的心都有了，可那时连死的力气都没有。后来出来了，也就不想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还好父王还算宠我，不用勾心斗角就过得很舒坦，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苏日娜现在说来，没了伤心，没了泪水，只有平静，十多年，该流的泪水都流光了。“只是，不知爸爸妈妈怎么样，我家就我一个独身女。不过，说不定我老公会照顾他们呢！当时我还带老公回家去来着，家里人都非常满意，带他也很好，希望他看在我们那么多年恋情的份上，照顾照顾我爸妈。”
    “好了，既然回不去了，就不要想了。你每年都赔你父王来见康熙？”沚湄拉开话题。
    “没，这是第二次来呢。其实不想见紫禁城那群人，蒙古的女人都充斥在爱新觉罗的后宫，我可不想被关进那鸟笼子里去。在大草原上策马扬鞭，纵横奔驰，那是多么的惬意，再长大点儿，去江南、新疆、东北什么的地方走走，不是很美吗？吃遍天下美食，览遍世间美景，阅遍尘世美人，多么自在的日子呀！何必天天陪一堆女人斗气？”苏日娜说起未来的憧憬，一片神采飞扬，可惜还小的时候，父王怎么都不放心让她出去，而现在年纪大了，又想让自己嫁人。她知道，父王让她来见康熙，有给她找丈夫的意思，自己有忍不住逃避，没想到会遇到同样的人，真好，至少可以一起回味过去。
    沚湄见苏日娜骨子里透着自由奔放的因子，如那不羁的风，难滞的云，随心所遇，自由自在，而且性子明朗阳光，洒脱随性，再假山眉目姣好，身材傲人……，这些是那紫禁城的皇子所没有，所向往的吧。他们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就是因为被压迫太久了吗？都说有压迫就有反抗，夺得那志高之位，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的，至少，他们觉得那样是能够随心所欲的了。
    “你是怎么认识十四的？”沚湄倒还是有点儿好奇。
    “乖乖，你男人看上我了，咋不见你吃醋呢？你不爱他？”苏日娜满脸不可思议，不爱干嘛还嫁呀，这女人是现代女郎吗？
    “爱？娜娜同学，你不觉得这个年代谈爱很奢侈吗？纵使你也看上他，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沚湄好笑的看着这个浪漫泛滥的女人。
    “为什么？不爱，你嫁给他做什么？”
    “娜娜，你父王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他是草原上的王，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可是我不同，我有哥哥，有额娘。我不嫁，会株连九族的。就因为不嫁，就没了性命，何必呢？我也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不是吧，美眉，那咋这么灰心？难道以前没人追你，你也没爱过人？”娜娜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女人，咋这么冷血呢？
    “你说呢？”沚湄被她打败了。
    “有，肯定有，就冲你这冰山的气质，也有男人会犯贱想追的。”
    冰山？这词离她好遥远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同化成娘家妇女了呢!沚湄想着，笑了起来，“老大，你别笑得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让人毛骨悚然好不好。”
    “呵呵，你不是说我是冰山吗？刚刚好呀。”
    “好了，不说这个了。那你以后要是找到真爱怎么办？踢了那小屁孩？”娜娜看着这不知是不是真成了古人的女人，一脸黯然。
    “真爱？有可能吗？这个年代？”沚湄茫然。
    “怎么没可能？我一定会找到的。”她把对老公的思念埋在心底，既然要在这里过一世，那一定找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那才不枉一生。
    “这个年代的男人，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沚湄真不太抱希望，现代社会，女权高涨的年代都不可能，何况这个时候？看了看娜娜，“如果你和十四相爱，我还是第三者呢~~~”沚湄想着，笑了笑。
    “第三者？你是正妻耶，怎么可能是第三者？”娜娜快被这女人的逻辑弄昏头了。
    “你们真心相爱在先，我后来砸到，不是第三者是什么？”怎么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等等，“不对，说来这皇子是十二岁就有女人了，皇上会送俩通房丫头给他们，这么一来，你和他相爱，你也是第三者。”这个年代的女人，说来都是第三者呢！如果按先来后到，那通房丫头才算是第一人，后来的女人都是第三者；如果按嫡庶之分，那她倒是正当的；可如果按情感来分，她可是输给这苏日娜了呢！呵呵……，想想这个现代女性极度介意的词汇，在这个年代来谈，是多么的可笑！
    “呸呸呸，这假设不成立。我才不当第三者呢~！谁会爱那小破孩了？”娜娜反感这个词，要是她男人有别的女人，她不把他阉了才怪，看他还怎么去找女人。那小屁孩早就有女人了，所以她更不会看他一眼。
    “呵呵，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遇上他的呢！”
    “这个呀，说起来真是倒霉，去年来避暑山庄这儿的时候啊，已经6月份了，你想想，多热呀，都三更了，还热的发慌，热气一点儿都没散去，这不，睡不着，跑近边的海子去游泳了，水凉凉的，真舒服，可没想到游着游着会有人来。等我上去穿衣服的时候才跑过来拦住我，你说，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我当时踢了他小弟.弟就跑了，后来在宴会上才知道他是十四阿哥，还好他没找我算账，只是一个劲儿的痴缠。”娜娜说起来还心有余悸，还好没把人踢报废了，不然康老头肯定找她麻烦。
    “嘿，月光美人~~~，还有这一出，你可真会勾人！”
    “喂，是那些大男人心术不正好不好，怎么能怪我？”娜娜当然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