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最疼爱的人

第20章


  这座山上原来有清晰的山路,沿着山路可以直达山下,然而他们昨夜摸黑七走八走的,早已偏离了原来的路,再加上雨雾笼罩,到处都是峭壁和一人高的松柏灌木,看起来都是一样,很难判断来路的方向。
  其实想想昨夜如果不是拼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与勇气,还不一定找到他们现在栖身的这个地方,又在黑灯瞎火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过来,还真的是不易,以至于白天看到身边的断壁悬崖,林立的灌木从,想想还有些后怕。
  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向南心情很好,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伸手或扶或抱将她运过一段泥泞的路,间或趁机揩油在她脸上亲一下,她也不恼,这样的相处着实是好,有一日是一日,便不好再去想应不应该。
  这样走着,就到了一处水流的地方,他依稀记得这里原来是一处枯竭的河道,穿过河道,继续往下走,不远处应该就有路,只是因为一夜狂风暴雨的缘故,原本枯竭的河道如今已成了一条不算宽也不算窄的河流。
  再绕回去走的话,已是不可能,他捡了一根树枝探了探水深,还好,依他的身高,还没有到腰间,他决定把她驮在肩上趟过去。
  子妍有些害怕,他还和她说笑:“要不这样,我唱歌给你听。”
  向南唱歌很好听,曾经有一段时间里,他会在夏日的夜晚拉着她的手到山上看星星,回来的路上她则趴在他背上吵着要听歌,他就一直唱,在寂静的夜晚,在空旷的山路上,她也会跟着和。那时候他的衣服上总会有阳光的味道和他特有的体味,淡淡的,又懒洋洋的,如一个漩涡般深深吸引着她。
  他清了清嗓子,果然开始唱歌,唱了两句“抱拥这分钟”中的歌词后说:“好听吧,其实我小的时候梦想是想当歌星的,”她“扑哧”笑出声来,向南继续说:“你别笑,是真的,后来遇到你,我的梦想就变了,变成想把你娶回家,然后有一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说话间,他已下了水,在水里行走很困难,她又在他的肩上,简直有点举步维艰。
  听他提起孩子,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流掉的那个孩子,默然地接话说:“向南,其实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向南,对不起,我……”
  他有些意外,脚步暂时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就捏紧她的手,笑说:“不要难过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等下了山,我吃饱了,你想要多少个我们就生多少个。”
  两件毫无关联的事就这样被他无耻地联系了起来,她又想气又想笑,但转念又觉得和他有个孩子是好的,就答道:“好。”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心头一喜,小心翼翼的求证:“那我们要两个,一男一女。”
  她仍然说:“好,就一男一女,男孩要像你,女孩像我。”
  他得寸进尺,再说了一句:“还是要三个吧,小孩子多了热闹……”
  她用脚踢水,笑骂道:“贪心,你自己生吧。”
  说实话,这样的结果是他所没有意料到的,幸福似乎是在没有预期中降临,如果不是自己在水下的话,他想他会抱起她猛亲几下,心底喜悦,连脚下水的阻力似乎也小了很多。
  然而他马上就觉得不对,耳边隐隐传来天地咆哮般轰隆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想往上游看,一片混浊的卷着沙泥和腐烂树枝的洪水已经汹涌而来。
  他有一瞬间的失聪,天地万物死一般的沉寂,但只是瞬间,他便清醒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他猛然凫出水面,雨声与水声重又回归地面。
  他抱着子妍,子妍已经脸色青白,水顺着她的发大片的滴落,她呛了水,咳嗽着,喊:“向南……”
  “我没事,你抱紧我……”他在喘急的水流中沉浮。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夏日里他们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相吻相拥,情到浓处两个人都汗涔涔的,她软滑的身体像鱼一样偎在他怀里,就如此刻一般。
  他想这和爱情有关,她的身体里镌刻了他青春岁月里最浓烈的那部分记忆,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寄于她身。他想和她一起生活,他要他们白头到老,他要他们的爱情和这岁月等长,他不要被这无情的洪水淹没,他要抓牢她,此生再也不松手。
  雨点却像是和他们作对,噼里啪啦敲打着水面,似急促的鼓点。他的力道不足以应付急猛的水流,但是他知道他必须把子妍安全地送上岸去。
  此生,他为她而活。
  子妍,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做了一艘船给你,我说,等我们有钱了,我就带你去环游世界,那艘船我一直留着,因为那是我和你共同的梦想。
  我一直在想这次回来能带你去实现这个梦想,只有我们两个人,游遍世界。
  其实也不一定要游遍世界,只想有你陪着。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这是他写在电脑里的最后一段话。
  一生想念,两不相干
  再强大都强大不过命运,这是徐哲心对自己人生的评价。
  每次都是在他觉得即将要柳暗花明的时刻迎来他人生的一次次突变,以至于以后再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他甚至想到要去查黄历,或者到深山老林里找一个隐居在那里的居士为他测一测八字,再或者抽个时间里熟读一下易经,这样会不会就此改变命运,虽然他以前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冒。
  那场突来的暴雨再次摧毁了他和子妍之间的婚约,他才发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戚戚相望的不过是一座建立在沙地上的空中楼阁。
  她活过来了,心却死了,却没有期期艾艾,反而和身边的人说笑,一反常态。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平日里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如今却成了话痨。她害怕停顿,害怕留白,害怕有人告诉她,向南走了,而且永远永远也不再回来。
  那日她在河畔亲眼目睹了向南的沦陷,最后的时刻,是他掰开了她拼命拉着他的手,他不想她随他再次沉沦,他已经感知了生命的虚无,也知道这凶猛的河水最终将承载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向南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他和子妍之间这场刻骨铭心的爱,同时也牢牢地拴住了子妍的心。
  或者她的心从来就未曾属于过他,他不过是一厢情愿。
  她曾一度失去了生的意志,在向南的手从她手心里滑落的时候;又因为抱了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她随着救援的人员顺着河道找寻,当搜救人员告诉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想要放弃的时候,她抓住他们的衣襟苦苦哀求。
  当时他已在现场,山谷里呈现着暴雨过后的清新与明静,河水渐渐退去,枯树的枝桠,□的岩石,一大片被太阳一晒就蒸腾着雾气的林子,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灾难一般。
  她就在这大太阳下倒了下去,在向南失踪后的第三天。
  她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依然是惊恐不安地呼唤着向南的名字,稍稍清醒以后她似乎开始接受现实,她执意要到山上去整理向南的遗物,上山的路上,曾几度晕倒,但她仍然坚持到了山顶。她没有再掉一滴眼泪,而是默默地整理了他的东西,望着大幅的玻璃窗外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久久地发呆。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他们曾经炽热的爱,抑或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和向南曾一起并肩看日出日落,一起听鸟鸣婉转,一起如火焰般的燃烧着?他不知道,统统不知道,他和她拥有的八年没有这些恼人的日子。如今更不会有。
  他甚至不能妒忌,因为向南的离去,他其实没有了这样的资格,是啊,没有人能和逝去的人争宠,那一刻,他宁愿死去的那个是他。
  子妍在他的辗转难安中转过身来,漠然地说:“走吧。”她的目光空洞,这一句话出口,似再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他们在山下遇到从美国赶回来的龙安妮,龙安妮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从接到柯玉的电话到赶到向南的家乡,到从他嘴里亲耳听到,她还是无法置信。
  子妍把向南的遗物交还给了龙安妮,虽然舍不得,但她知道,龙安妮才是向南的妻子,龙安妮发疯般地把他的衣物扔的到处都是,嘴里喊着:“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都骗我!”
  她蹲在地上痛苦失声,倒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他们都以为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的子妍蹲下去为她递面巾纸,子妍说:“你不要哭了,你有他的孩子……”
  她这半个月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都置若罔闻,却去关心龙安妮,只是因为她以为龙安妮腹中的孩子是向南的,他顿时觉得悲哀不已。
  龙安妮不知出何居心,居然抹干眼泪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骗了你,我是怀了孩子,只是孩子不是向南的,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向南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子妍的脸一下子就更加的苍白了,他害怕她会倒下,然而她居然站了起来,恍惚了一会之后,一行清泪滑落下来,默默地,无声而又压抑。
  有时候他更希望她能大哭一场,也许大哭一场,才能稀释她对向南无尽的思念,才能让她彻底的释放,才能让她从痛苦里尽快地走出来。
  那天晚上,她突然去敲他房间的门,她要他陪她出去吃东西,他几乎是狂喜的,这半个月来,她几乎很少吃东西,支撑她身体不过是每天都要强迫她输进身体里的葡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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