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简单的慰问之后，楚姬便拉着云若之出去了，走前还不忘叮嘱奚清嶺要好好照顾燕妃，那一瞬，云若之忽然觉得自己是游离在这一家四口之外的人。
    “王爷……”等到门从外面被关上，燕妃看着不发一言的奚清嶺，终于红着眼开了口。
    “我在等你的解释。”奚清嶺没有看她，语气很是平静。
    她咬着唇，低头看着盖在身上的绣花被，看着看着泪便落了下来。
    “请王爷，赐臣妾死罪吧……”
    他忽地抬眼看着她，“难道你面对问题的方式，就只有求死么？”见她只是落泪沉默不语，他又问道，“说吧，他是谁？”
    直到此刻，奚清嶺才知道，原来燕妃已经和当年那个失去消息的男人重逢了。
    “臣妾也好恨自己，”她悔恨的用手拍打着自己，“如今做出了这样的事，已经没有脸再面对殿下了，就算死，也是臣妾罪有应得。”
    “好了。”奚清嶺皱着眉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心中不禁漾起几分叹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陛下那里，这件事，是你自己将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的。”
    燕妃看着他，却在那张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愤怒与嫉妒，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连这卑微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臣妾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她说，“可是殿下，您为什么……没有留住我？”
    奚清嶺微怔，她眼中哀怨的泪光让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她之前之所以会做出自己从不曾做的事，亲近他，还抛弃了女子的羞涩来求他的怜惜，都
    是因为这个么？那时，她已经在动摇，所以想让他留住自己。
    可是他，却拒绝了她。在那个夜风骤起的夜里，在她□□请求他留下来的时候，奚清嶺，她
    的夫君，拒绝了她。
    “对不起。”他满心的愧疚，可是，这大概是自己无法避免的结局吧？他身边的女人，终会走向另一个人的身边，而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挽留。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实，所以接受结果对他来说也
    变得并不困难，只是，他欠了她太多。
    就连云若之，也会是一样。
    “殿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的泪却落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女人说对不起？你
    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给我一巴掌让我滚？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啊！”
    奚清嶺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想让她冷静一些。“燕妃，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
    过什么吗？”
    她恍惚记得，那一年，当她以为自己的心上人已经战死沙场，却又被父母逼着要参与江王府选妾
    时，她万念俱灰，因此想要投河自尽，却没想到被奚清嶺救下了。当时她还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
    人就是江王，也就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悲苦都倒给了他，但他却只是静静地听完后对她温柔地笑了
    笑：
    ——你难道不想等他回来了么？
    后来参选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江王奚清嶺。
    新婚之夜他对她说，只会和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他帮她改变濒临崩溃的命运，而她帮他摆
    脱婚嫁的烦恼。
    可是最先破坏规则的人，却是她自己——她对他动了真情。
    “既然你如今真的等到他了，又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命了呢？”奚清嶺看着她，说的轻柔，“好
    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纵使她已经失去了资格，可是到了这一步，她仍然希望他会留她，然而，终是没有。
    那叫做高齐的男子，在这天夜里被一身夜行衣的求安抓到了江王府的地牢中。
    眼罩被摘下的一刻，他看见了那个站在眼前的锦袍男子，清冽中透着贵族之气。
    “你就是高齐？”奚清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人，往日的温和一扫而去。
    你是？
    大胆！这是江王殿下。求安呵斥道。
    “你知道为什么本王要将你请到这里来么？”暗室的火光映照下，奚清嶺看见了他眼中的震惊与忐忑。
    ——小的不知，请殿下明示。
    “哼，”他冷冷一笑，“你倒是嘴硬。本王与你，除了燕妃，恐怕也没什么可谈的吧？”
    高齐一愣，脸色唰的变得有些苍白。他不知道奚清嶺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稍微一个不小心会不会就说出对她不利的话。
    “她怀孕了。”奚清嶺淡淡说道。
    什么？
    奚清嶺瞥了一眼早已愣在那里的高齐，“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吧？你既然有胆子做出这种
    事，难道就没有想过本王会来找你吗？”
    高齐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便想的很清楚，那个孩子一定是自己的，他们在一起时，燕妃
    她……还是处子之身。而他也是当时才知道，原来三年来奚清嶺竟从未碰过她。
    “殿下把燕儿……燕妃，怎么样了？”
    奚清嶺忽然笑了起来，“到这时候你还关心着她？你以为本王会将她怎么样？如此不守妇道的女
    人，还留着做什么，难道要告诉外人江王府的丑事么？”
    “你杀了她？”高齐闻言，眼眶中立刻充满了杀气，说着就要朝他扑上来。
    但他还未近的奚清嶺的身，就被求安狠狠制住了。
    放手！放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像只受伤的野兽咆哮，近乎于铜墙铁壁的地牢中，一声声
    回荡着他的叫喊。
    “你如今在本王手中，还敢叫嚣？”奚清嶺淡淡笑道，“你是觉得你不怕死呢，还是垂死挣
    扎？”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为她报仇！”高齐血红着双眼，“要不是你对她不好，我又怎么会放不下她！这三年来你把她当做什么，当做什么！”
    “当做朋友。”奚清嶺忽然恢复了一脸温和。
    他蓦地愣住。
    “所以现在，本王想成全这个朋友。”奚清嶺说，“不过你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不要留在城
    里，天涯之大，你们走的越远越好，绝对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本王和燕妃之间的事，更加不
    可以泄露半句。否则，你们会先死在本王的手里。明白了吗？”
    这本来是一场密谈，可是让奚清嶺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吩咐求安送走高齐的时候，打开地牢大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云若之出现在了门口。
    “殿下，”她朝他走过来，“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奚清嶺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她顿了顿，回道，“臣妾只知道，他与燕妃是旧识。”
    看她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高齐和燕妃是旧情人了。于是他故作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哦，原
    来如此。”
    “殿下还没回答臣妾的问题，”云若之的心中已渐渐有了猜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他说，“他听说燕妃有喜了，所以想来看她，结果被我发现了，于是抓他来问问，
    他却说是因为怕我多心，所以才有些偷摸了。”
    云若之却并不信服，“殿下，臣妾心中有一疑惑。殿下与燕妃，到底是戏假情真，还是……还
    是，为了掩饰殿下的龙阳之好，所以……所以让他人暗度陈仓？”
    若不是她无意中看见求安和另一个人穿着一身夜行衣扛着一个布袋回来，她也不会动用自己的灵
    力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谁，更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奚清嶺看了她半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本王故意让他们在一起，让燕妃怀有身孕，好掩饰自己的癖好是么？”
    她咬了咬唇，“臣妾只是想知道殿下的答案。”
    “那你希望是哪个？”他已有些生气。
    这正是她所矛盾纠结之处，若是前者，那么奚清嶺就是骗了她，若是后者，那么也就是说，他是个卑鄙自私到连自己的妻子也可以出卖的男人。
    “那么答案，确实是这二者之一么？”云若之觉得心在渐渐凉透。
    奚清嶺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你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好了。反正本王也并不在意你们这些女
    子有什么想法。”
    言罢，他便留下她拂袖而去。
    翌日，奚清嶺刚一打开房门，求安便急急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求安说的有些为难，“云姬娘娘她……”
    此刻的奚清嶺还在气头上，听见求安开口要说云若之的事，便没好气地问道，“她怎么了？是不是又惹母妃生气了？”
    “是惹楚姬娘娘生气了没错，不过这次的事……”求安低声道，“云姬娘娘她走了。”
    “走了？”他一怔，“什么意思？她去哪儿了？”
    听求安说起，奚清嶺才知道，原来云若之一大早请完安之后就收拾行囊去了江王府的别院，只是
    对楚姬说自己患了病需要静养，为免影响到燕妃和她肚子的孩子，所以就去了别院休养。
    “楚姬娘娘很生气，说江王妃是在嫉妒燕妃娘娘，也在给她和王爷脸色看。”求安说，“殿下，
    不如，我去请王妃回来吧。”
    “不用，”奚清嶺也不禁来了气，“由得她去吧。”
    说完，他刚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天，怎么阴沉沉的？”
    求安没想到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和刚才的问题无关的话，一时也差点没回过神。“今天的风起的有些大，怕是要落雨的。”
    奚清嶺沉默半晌，皱了皱眉。
    “求安，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