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66 风逝云缺


就在被贬往西北边境的前一天,奚漠风却失去了踪影。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为了躲避今后的困苦生活而选择了逃避,奚琮瑕一大早得到消息之后也是龙颜大怒,立刻命奚归涯负责搜寻奚漠风的下落。
    这位曾经的昭王,再次将自己的命运摆上了风口浪尖。
    就连一向不过问朝事的奚清嶺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三叔怎么会如此糊涂,这时候再惹陛下生气,岂不是将自己置于不复之地了么。”
    云若之坐在他面前,忖着什么。
    “殿下,”她问,“你说陛下如果找到了三叔,会怎么办呢?”
    奚清嶺皱了皱眉,叹道,“这一次,皇后一定会借机赶尽杀绝。恐怕……”
    窗外的夜色墨一样浓重,云若之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渐渐被这浓重侵袭。
    “那殿下,相信静王的事是昭王所为么?”
    奚清嶺看着她,似乎有所犹豫,半晌才回答道,“三叔的性格的确是有些急躁,戾气也很重。可是说他会对静王下杀手,我却有些难以相信,不过……”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有些迟疑,“宫中的事太过诡谲,人心难测,尤其是这争宠夺嫡之事,我也无法肯定太多。”
    云若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他若是真的没有做过,这样走了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么?”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奚清嶺说,“皇爷爷的谕旨,摆明了是给三叔留下了复爵回宫的机会,他去了西北边境虽然多少要吃些苦,可只要忍过一段时间,韬光养晦,自然就能柳暗花明。但他却在临行前夕选择消失,未免太过不明智……”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出事?云若之暗忖,如果奚漠风真的是被人所害,那么他现在的失踪岂不就是间接证明害死静王的另有其人?就算是殷月罗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出手报仇吧?不过,他若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又是去了哪儿?
    她将疑惑告诉了奚清嶺,他也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三叔应该也不会是有意逃避贬谪,一来是给自己加重了罪名,二来是出云国虽然疆域辽阔,但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他戴罪之身又能逃到哪里去?这样看来,这两个可能都是不大成立的。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殿下的意思是,他也许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言的事要做?”云若之皱着眉,脑海中关于昭王仅有的一些印象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蓦地,她在这些画面中看到了什么。
    “殿下,”她忽然说道,“派求安去天辰山一趟吧。”
    “天辰山?”奚清嶺不解,“你的意思是三叔会去那里?不会吧,那里是皇家朝圣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云若之知道在事情未弄清楚前是不适宜说得太多,何况,奚漠风对苏绾月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自己也并不肯定。
    于是她如是说道,“这只是臣妾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可能会去那里。我们可以先追兵一步将三叔带回来,让他去向陛下认错,这样或许还可以挽救。”
    奚清嶺看着她笃定的样子,颔首应允。
    很快,奚漠风便有了消息。
    按照回来的求安所说,他确实在天辰山附近发现了奚漠风的踪影,也传达了奚清嶺夫妇要自己来带他回城的命令,但两个人正在说着话的时候,宫中的人便刚好来了天辰山传达奚琮瑕的谕旨,说是陛下有令,见到奚漠风立刻收押,送回王城治罪,如有反抗,杀无赦。
    奚漠风在听到这道谕旨之后,竟冷冷笑了。
    ——求安,回去代我谢谢你的主位,没想到这时候对我奚漠风雪中送炭的,竟然会是清嶺两夫妻。也罢,既然父皇已经容不下我,那我也就不用再惹他心烦了。
    求安以为他有心要去寻死,于是还急急想要拦住他,但不等自己多说几句,奚漠风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因为有件事,我还没有做。
    言罢,他又望了望那耸入云间的山顶。
    “从此出云国再也没有昭王奚漠风。”
    留下了这一句话,奚漠风便骑上马扬鞭而去。
    这一日,就此改变了奚漠风的一生。他本来是想临走前来看看她,却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就给他定了罪,如此,还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
    他唯一的愿望,是找到离夜君,将沉睡中的她唤醒,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这片土地。
    苏绾月,彼时,你决不能再拒绝我。
    奚漠风真正离开王城的第三天,那个唯一的证人,静王的随侍内官,也留下一封遗书投井自尽了。
    依照信中所言,他是因为自惭没能保护好静王,所以这几日晚晚做梦都会梦到浑身湿漉漉来找他的静王,加上奚漠风不知所踪,所以他惶惶不安,因此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云若之却觉得事有蹊跷。
    直到这一日,她入宫时看到了正在和奚琮瑕说话的奚冰尘。
    “臣妾参见陛下。”她恭敬地行礼,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奚琮瑕旁边的染王。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奚琮瑕看上去精神也差了,两鬓的华发也好像短短的时日就生出了许多。
    “免礼吧,”奚琮瑕淡淡一笑,看上去却有些疲累,“你入宫来探望梦妃?”
    云若之点头称是。
    “也好,”他在叹息,好像是在和自己对话,“也许这宫里的喜事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了。你去吧。”言罢,他又转向身边的奚冰尘说道,“赋税的事就这么定了吧。兵部的事,你也要多费费心。”
    “可是,”奚冰尘面露难色,“二王兄他是兵部侍郎,监理部一向都不过问兵部的事的,儿臣若是贸然干涉,只怕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奚琮瑕有些不耐烦,“明日起你就兼领兵部参事的俸。”
    这是……要让奚冰尘暂代奚漠风的位置么?云若之看了看平静着领了御命的奚冰尘,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于是等到奚琮瑕离开,她便有意追上了奚冰尘,想要探个究竟。
    “江王妃不是要去看望梦妃娘娘么?”奚冰尘回身看着她,淡淡一笑。
    云若之看着他,又款款走近了两步。
    “四叔最近可是很受父皇的器重啊,”她说,“臣妾还未恭喜殿下呢。”
    奚冰尘看出她是话中有话,也不心急,依然浅笑道,“这是父皇看得起我,我自然要尽心去做的。江王妃说恭喜,未免太早了。”
    “其实,臣妾是有一事想问问四叔。”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必要去追问个清楚,这本来也是与她无关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奚冰尘,她还是有几分疑惑,而她也想证实自己的疑惑到底是真是假,“那一日,臣妾在水廊附近遇到了四叔,四叔是从哪里过来呢?”
    奚冰尘很快掩饰住了自己微怔的情绪,“江王妃这是有所指么?本王今日时常和父皇谈论政事,又怎么记得你说的是哪一日,或者自己是走的哪条路呢?”
    “染王殿下自然是贵人事忙的,”她说,“可是臣妾却并不常入宫,所以也就印象深刻。臣妾说的,是静王殿下出事的那一日。”
    她也许迟早都会对他产生这样的疑问,这是当时奚冰尘就已经想到的事。
    “本王还是不大明白江王妃的意思,”他说,“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刚刚也看到了,就像今天这样我和父皇也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谈论要事,加上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不幸,谁会有心思去回忆自己是从宫中的哪一条路经过的?就算是那些当时赶去救援的宫人也不一定记得吧?”
    云若之看了他良久,忽然轻轻一笑,“臣妾不过是好奇,照理说,四叔既然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没道理听不见静王和他的随侍呼救吧?”
    “江王妃是对本王有猜疑么?”她心思的细腻让他既欣赏又担忧,“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当时我到底是如何经过,何时经过的呢?”
    云若之看着泰然自若的他,吸了口气。
    “就凭四叔此刻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臣妾辩白,那些事也就都不必知道的如此详细了。”她说着,旋身欲走。
    奚冰尘一愣,立刻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云若之淡淡看了一眼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请四叔自重。”
    奚冰尘回过神,便立刻松开了手,一笑。
    “我倒是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不过江王妃的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你如今若是要去皇后面前说出这番猜想我也是清者自清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他忽地话锋一转,“就怕皇后娘娘不仅不相信你,反而还念着你们过去的恩怨对你百般猜忌。”
    顿了顿,他又再温温说道,“若之,宫中之事远比你想得更复杂,我不希望你给自己招来祸端,你难道,又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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