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东隅

霰星国皇宫的朝堂上，国师星夜正站在御前宣读着官员的任免诏书，蓦地，注意到堂下有几个官员正在偷偷看着自己的身后，唇角还不时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莫非……
    他停下了宣读，转过头淡淡往身后看去——果然，国君风元涅正在盯着他看。
    “哼——”他清了清喉咙，也是在提醒众人。
    风元涅立刻回过了神，连忙把目光收了回去，端正了身子。
    “陛下，诏书已经宣读完了。”他欠了欠身，语气淡然而平静。
    “啊，好，好。”风元涅时常会因为眼前这个男子的美好而失神，可是他却又是自己唯一不敢动心思的男人。
    单单从政治需要来说，星夜也是一个他不能失去的人才，不过他太过飘渺莫测，要如何才能让牵制他，让自己放心倒的确是个问题。高官厚禄虽然都给他了，可是风元涅却越发地清楚他不是那种用钱财就能绑住的人，再说，给了他太多的权势，自己也是不大放心的。
    偶尔，会有赐婚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但是每当他正要打算拟一道这样的诏书时，想到星夜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时，风元涅又总会觉得心有不甘。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他也是舍不得把星夜给她独占的。
    不过……这个问题实在纠缠困扰了他太久，直到在与出云国联姻的事情上星夜再次表现出了他的能力与魄力时，风元涅才觉得，不能再拖了。
    于是下朝的时候，他留下了星夜。
    “国师，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吧？”风元涅试探着问道，“难道，还没有娶亲的打算么？”
    星夜轻轻一勾唇角，“回陛下，臣还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诶，也该考虑了嘛。”风元涅说，“怎么说你也是我霰星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得志的一朝国师，怎么能没有一个如花美眷来般配你呢？”
    星夜不急不慢地说道，“这姻缘之事，还是要随天意的。”
    “等天意要等到何时？”风元涅在脑海中迅速搜索起了人选，“朕这里就有个好提议。”他忽然想到，如今自己的女儿中还没有出嫁的就只有两个了，其中一个的相貌本来还算尚可，但若是将她许给星夜，就未免太过寒碜了，自己看着都难受。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紫川公主，那个被他冷落了许久的女儿。
    “可是，”星夜一笑，“陛下不是有意想将紫川公主许给霍鸣远将军么？”
    风元涅一怔，听他一说，这才隐隐约约想起好像一年前紫川的确来找过自己说这么一门婚事，他本来也一直不在意这些女儿的事，所以一听她想选霍鸣远做驸马，觉得尚算匹配，便也就没有反对，当时算了认了这门婚事，只是还没有拟婚书，边境就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霍鸣远领命征战，因此这件婚事也就暂时搁置了，若不是今日星夜说起，他还真的几乎忘了。
    “那不过是当时的想法，朕也没有许诺什么，”风元涅觉得相对而言，他还是更需要安抚和拉拢眼前这个男人的，“还是说，国师对紫川有所嫌弃？”
    “臣不敢，”他依然浅笑，“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见星夜如此顺利地就答应了自己的提议，风元涅觉得好像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
    可他随即也有些失落，原本以为像星夜那样的男人，是不会轻易被任何人得到的，没想到听说自己要将公主许给他，他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倒也真是让人觉得可惜啊。
    “国师。”
    走出宫门，星夜的一个亲信便唤住了他。
    “什么事？”他淡淡问道。
    ——国师，有人在霰星王城境内看到出云国的三皇子奚漠风了。
    哦？星夜眉梢微挑，“确定是他么？”
    ——还不十分肯定，只是看到的人说长的很像，不过奚漠风现在被逐出了出云国，到这里来也不是不可能，据说他私下里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星夜暗忖，难道，他还在找离夜君？
    “那就先确定是不是他，不要声张，查清他的身份和位置，然后马上告诉我。”星夜一边吩咐着，一边勾起唇角一笑。
    没想到，他竟然会到霰星国来。苏绾月，看来这个男人对你也算是痴情啊。
    “萧学士来找我有什么事？”听下人通传说萧雪遥来找自己，鸾慕英不禁有些讶异，他早就告诉过她不能在人前表现出他们来往密切，没想到继上次正安殿前之后，她这次居然直接找上了门。
    “我……”萧雪遥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说，但看见他冷静的样子，听见他那声萧学士，她又顿了顿，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着急。
    “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找鸾上将询问一些事的。”
    “哦，那请坐吧。”鸾慕英顺着她的话，遣走了一旁伺候的家丁。
    厅内终于没有了别人，萧雪遥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慕英……”
    “你先等等，”他阻断了她，又再看了看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他带她去了书房的密室。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鸾慕英有些不悦。
    “慕英，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慌乱，如同那一日她说自己看见了离夜君，“可是，江王妃她都知道了！”
    鸾慕英皱了皱眉，“她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我在修习巫术了！她一定都知道了……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沉不住气。鸾慕英有些厌烦她的一惊一乍和喋喋不休。
    “你先冷静一点，”他耐着性子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不过是一个云氏嫡族之女，怎么会知道你的事呢？”
    “你不知道，”她因为心中担忧，身上也一阵阵有些发凉，“她今日约了我出去品茶，我已经闻到茶中有四叶草的味道，可是因为并不担心所以就喝了。但是她故意打翻茶水，拿出了一条丝帕在我身上擦水，那一刹那的灼痛感，一定没错，那条丝帕上一定有皇室之人的血！一定是江王的血，一定是的……”
    好了。鸾慕英用力握了握她的双肩，“你冷静点。这件事你告诉皇后娘娘了么？”
    她立刻摇摇头，“我想过，但是我没有说。皇后娘娘她一定会把我扔出去自保的，我现在去说就等于自寻死路。”
    “那你打算怎么做？”鸾慕英心想，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萧雪遥忽地扬起头望着他，水蒙蒙的眸子里闪烁着期望的光芒。“慕英，不如，你向皇后娘娘程秉娶我吧。”
    “娶你？”鸾慕英没想到她会说如此幼稚的话，难道从一开始她就以为自己真的会和她白头到老么？这个女人到底是愚蠢，还是天真？
    她再次用笃定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丝疑惑，“你不愿意？”
    鸾慕英皱着眉，没有立刻答话。
    “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过会好好爱惜我一辈子的。现在只要你说娶我，我就可以离开皇宫，远离那担惊受怕的命运了！”她连珠炮似的说了许多。
    鸾慕英淡淡一笑，“我没有忘记，不过，你不是说你想要做超越你姐姐的女官么？现在这样放弃你的梦想，你会愿意么？”
    萧雪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慕英，我过去贪恋的太多，如今我才发现，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慕英，你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不会的。”鸾慕英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我会想个万全的方法，让你全身而退。”
    烛火摇摇晃晃地映照着他的眼眸，冰冷地没有一丝暖意。
    五日后，人们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已经被泡的有些发胀的女尸，后来经过身份核实，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已经失踪了好几日的学华阁学士萧雪遥。
    当萧飒雪闻讯赶来，看到那只戴在萧雪遥右手腕上的玉镯时，她还并不愿意相信这个面目已有些难以辨认的女子竟然就是她的妹妹，直到她看到那颗长在女尸颈脖处的朱砂痣。她才确信了，这的确就是那个偏执任性的女子。
    为什么？到底是谁？这是萧飒雪脑海中不断闪现的两个疑问。她为什么会死，到底是谁害了她？
    萧飒雪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殷月罗，因为萧雪遥在她的身边办事，这个女人又心狠手辣，杀个把
    人算得了什么？
    随后，她又想到了鸾慕英，这个和萧雪遥最为亲近的男人。
    可是鸾慕英一口否认了她的想法。
    “难道你就是这样随便定论他人罪名的么？”他说，“雪遥对我的确有几分情愫，但我也早已拒
    绝了她，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心中也不好受。可是你不该这样胡乱质问我。”
    萧飒雪冷哼一声，“好，那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我又怎么会知道？”鸾慕英叹了口气，“你心中只怕早已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了吧？”
    她心中愤恨，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