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第199章


嘉靖:“他们不是会猜吗?让他们猜去!”
“是。”陈洪这一声答得如同蚊蝇。
嘉靖:“你不是也会猜吗,猜一猜朕会派谁去看大牢,看着那个海瑞和王用汲。”
陈洪立刻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奴才知道错了,主子的心比天还大,奴才哪里猜得着。恳求主子…”
“猜!”嘉靖喝道。
陈洪定在那里,只好做出副猜的模样,好久才说道:“回奏主子,主子万岁爷是不是叫奴才去看大牢……”
“再猜。”嘉靖的声音益发阴冷了。
陈洪额上开始滴汗,脑子在这一会儿已经用到了极致,终于想起了嘉靖刚才那句话“吕芳临走了心里还明白,自己永远是奴才”,这才明白,嘉靖一定是对自己打压吕芳的人已经引起了猜疑,咬着牙抬头答道:“回主子,镇抚司诏狱原来一直归朱七管,主子的意思是不是把那个朱七和齐大柱都放了。仍然让朱七去管诏狱,让齐大柱去看管海瑞和王用汲。”
嘉靖的脸色好看些了,声音便也柔和些了:“你不是说朱七、齐大柱都和海瑞有勾联吗?”
陈洪:“奴才该死。奴才当时也是急了,担心宫里宫外勾结了不忠主子。几个月下来奴才都问明白了,除了王用汲,没有人跟海瑞有往来。包括黄锦,不过蠢直了些,当时顶撞了主子,其实也并无吃里扒外的情事。奴才一并恳请主子,把黄锦也放了,让他依旧来伺候主子。”
嘉靖这才笑了:“凭你这点道行都降伏不了,朕早不要做这个天子了。借着海瑞的事在宫里整吕芳的人用自己的人,朕告诉你,吕芳伺候朕四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人。今天你能猜到这一点,就还有药可救。传旨去。”
陈洪:“是。”满头的汗爬了起来退了出去。
嘉靖望向陈洪刚才跪的地方,见那一块都湿了,可冷汗这时也从自己额间流了下来,一阵眩晕:“黄锦,拿药来…”
黄锦捧着药从精舍门口进来了,一脸的淤青,走路时一条腿还跛着,看见嘉靖满脸冷汗,急忙瘸拐着奔了过去:“主子!”
“慢点走。”嘉靖强撑着兀自关注着他,“当心摔着。”
镇抚司诏狱
一点灯笼光又从通道那头远远地射进了牢房,渐渐明亮。
石姓秉笔太监劝说无效,嘉靖暗访诏狱激怒而去,原来搬进的那张桌子和那把椅子又搬出去了。牢里依然四面石壁,铺着乱草,只是多了一个人,王用汲也上着“虎狼套”和海瑞对面坐在地上的乱草中。
一个小木盆摆在两个人之间的地上,里面还留有一些暗糊糊的粥和一把木勺。
海瑞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碗,王用汲也正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碗,两人正在面对着喝着碗里的粥。
咔嘣一声,王用汲被一颗粥里的不知是石子还是沙于崩了牙,张着嘴难受地僵在那里。海瑞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从地上抓起了一把草窝成一团伸到他嘴边:“慢慢吐出来。”
王用汲吐出了那口带沙石的粥,兀自强笑着:“今日方知民生之艰难。”
早就远远射过来的灯笼光中间停在那里,这时又向牢房这边照过来了,听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两个人。
海瑞:“许多百姓只怕连这个都没得吃。他们要来收拾碗了,赶紧吃了吧。”
“开锁,立刻收拾了。”果然牢门外传来了声音。
王用汲也顾不了粥里的沙石将碗里剩下的粥大口喝了起来,海瑞端着碗却停在那里,慢慢向牢门那熟悉的声音望去。
两只被灯笼映着发光的服这时也正望着他,还闪着泪光,是齐大柱。
二人便这样对视着,海瑞又转回了头,慢慢喝碗里的粥。
“锁钥!”齐大柱喝道,一个锦衣卫牢卒连忙解下了腰间的钥匙,齐大柱一把抓过,去开那把大锁,手竟有些颤抖,钥匙反而插不进锁孔。
“十三爷,还是让小的来吧。”那锦衣卫牢卒又从齐大柱手中接过钥匙,立刻开了锁,牢门推开了,齐大柱大步走了进去。
王用汲已经喝完了碗里的粥,这时也认出了齐大柱。
齐大柱背对着牢门,双手握拳拱在胸前:“奉旨,从今日起由我看管二位大人。”
王用汲目光一亮,转望向海瑞,海瑞这时反而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在慢慢啜着碗里的剩粥。
齐大柱转身招呼:“把锁链都开了,洗牢房,将床和桌子凳子搬进来!”
南京卿云号织染坊
“太夫人!太夫人!”高翰文宅里的那个管事在后院进入前院的门口对着海母跪下了,“您老和夫人要这样就走了,小的这只饭碗也就丢了。等一天,最多等两天,小的这就派人请老爷和夫人回来。您老见过老爷夫人再走!”
海母右手拄着枝,左肩上挎着一个包袱,左手还拿着一把雨伞,被那管事跪挡在那里。海妻肚子已经大了,被那个哑女雨青搀着,左肩上也挎着一个包袱,站在婆母身边。
最为难的是李时珍,身上也挎着药囊,一个随从挑着一担木箱,站在他的身后。
作坊前院的踹工染工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全都望着他们几个人。
那个管事跪在那里抬着头:“有哪些伺候不周到,或是有哪个下人给太夫人、夫人脸子看了,告诉小的就是。太夫人大人大量,千万不能这样就走。”说到这里他急着转过头向两个工头模样的人喊道:“还不过来帮忙劝住!”
一个踹工的头儿一个染工的头儿连忙走了过去,也在那管事身边跪下了。
染工那头儿:“太夫人,几个月了,石头也伴热了。蒙太夫人、夫人看得起我们这些下人,大家伙都舍不得你们走,再住些时日等海老爷到南京上任了再走也不迟。”
踹工那头儿回望着满院子的工人大声喊道:“大家都跪了,把太夫人留住!”都是些正在忙活的人,汗渍染迹还满身满脸,这时听到招呼都在院子里跪下了。
海母这时显然也被感动了,望着这些骨子里就亲的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慢慢转望向李时珍。李时珍也不知如何说话,低垂了眼。
海母望着大家:“你们的好心老身都知道。可各人都有各人的家,你们都是要养家蝴口的人,忙自己的吧。李太医,替我叫开他们,让我们走。”
李时珍只好望向那个管事和那两个工头儿:“太夫人要走谁也挡不住,也与你们无关,你家老爷和夫人那里我会去说清楚。准备车辆送太夫人、夫人去码头吧。”
那个管事望向李时珍:“就不能再留一两天?”
李时珍:“我有急事去北京,太夫人是不愿意再留的。准备车轿吧。”
那管事只好站起了,两个工头也只好跟着站起了。那管事过去接过了海母手中的伞和肩上的包袱,搀着她走下了台阶:“都做自己的事吧。”
满院子的人工都站起了,目送着海母一行穿过中间的石道,向大门走去。
南京运河码头
两条船,一条是李时珍的客船,一条是运货的大船,这时李时珍的那个随从挑着术箱走过跳板上了客船,李时珍却跟在海母、海妻的后面走上了那条运货的大船。
大船的老板立刻迎过来了:“李先生,给太夫人和夫人的客舱都安排好了,您老故心就是。”
李时珍:“先扶着夫人去客舱安歇。”
大船老板:“夫人请随我来。”
老板在前面引着,哑女雨青搀着海妻走进了船舱。
管事搀着海母手里拿着伞和包袱依旧站在大船的甲板上。
李时珍对他说道:“你也回去吧,我有话要跟老夫人说。”
管事将雨伞和包袱放在了甲板上,向海母又深深一揖:“太夫人一路保重了。那个哑女老爷和夫人都说了,就一路伺候太夫人和夫人去海南。一路上的船费和饭食费我们都安排了,到了广州,那边的车船这家老板都会安排好的。”
海母默然了,少顷才说道:“欠你们这么多情,怎么还哪?李太医,告诉汝贤,高家替我们花的钱,一文都要算清楚,还给人家。”
管事还想说什么,李时珍立刻望向他:“你回吧。”
管事又深深一揖,这才转身走向跳板,向岸上走去。
海母立刻握住了李时珍的手:“李太医,我也不再问你了,到了京师,汝贤是祸是福你都要给我捎个信来。”
李时珍黯然了少顷:“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清楚,以刚峰兄的为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祸事。倒是嫂夫人的身孕我有些担心。七个月了,只怕到不了海南在路上就会分娩。那个哑女我已经教了她一些接生的事,药我也备下了,万一路上临产,还要靠太夫人把着。”
海母:“上天总有眼的,不会让我海门绝后。”
李时珍:“太夫人这话说得对。可看天命还得尽人事,一路小心为是。晚侄也得拜别您老了。”说着退了一步跪在了甲板上,向海母磕下头去。
海母拄着杖望着他跪下的身影,刚烈的人滴出了老泪。
李时珍站起了:“老板!”
大船老板早就站在船舱门口,这时急忙走了过来,拿起了甲板上的雨伞和包袱。
李时珍:“扶老夫人进舱。我可有话说在前头,一路上照顾不好,我可饶不了你们!”
那老板赔着笑:“李先生言重了,我们会尽心伺候的。”
镇抚司诏狱大院
画外音:“明制处决人犯分为两种:一为‘决不待时’,朱笔一勾立刻处死,又称‘斩立决’、‘绞立决’;一为‘秋决’,便是在立秋这一天处死人犯,又称‘斩监候’、‘绞监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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