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之寡妇好嫁/素手擒夫

第71章


    淡梅睁着眼许久,了无睡意,瞥见窗外月华正浓,自己终是忍不住也起身穿了衣,把支摘窗抬高了,自己抬头看了一会月亮,心中有些茫然。
    他去了那里,此刻应当是在抚慰周氏,哄着良哥入睡吧?
    仿佛鬼使神差般地,淡梅也未拿烛台,只是自己趿了双软绣鞋,没惊动边上屋子里的喜庆妙夏,借了白月光,悄悄下了楼去。待她停住了脚步,这才发觉竟是到了周氏的院子门前。
    这些时日因了徐进嵘时常夜间在两个院子里往来,为他方便,所以门都未落锁,这般深夜,看门的婆子也早自顾呼呼大睡了,故而一路并未见到什么人。
    淡梅晓得自己不该这般过来,只一双脚却似不听使唤,竟是一直到了亮灯的那间屋子前,这才停了下来。
    “我真当怕……三爷……,往后你都这般陪着我和良哥可好……,若良哥真当有个好歹……”
    话音骤断,随即是一阵细碎的呜呜低泣之声。
    “良哥刚睡去,仔细莫吵醒了他……”
    声音甚是柔和。
    夜阑,万籁俱寂,屋子里的声响虽轻,只听来也是清晰入耳。
    “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丫头手上端了个盆盂出来。
    淡梅人站在一丛海棠之后,那丫头并未留意,带了门往走廊去了,只方才那一个转身的空隙,屋子里的境况便已是落入了淡梅眼中。
    徐进嵘坐在椅上,周氏正散发伏在他膝上,仰脸望着他。
    门早关上了,里面那一幕也消失了。只淡梅却怔怔在海棠阴影里立了许久。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模模糊糊地,淡梅心上突然涌出了这样一句,自己反复念了几遍,微微笑了下,终是转身离去。待手扶着凭栏自己爬上了小楼,转角处猛抬头,撞见喜庆手上执了支烛台,正立着仿似在等自己,眉眼间有些浅浅忧愁。
    “你起来做甚,快些去睡吧。”
    淡梅朝她笑了下,却觉自己脸上有些凉意,伸手一摸,这才晓得不知何时竟已是流泪了。 
                  六十八章
    淡梅急忙伸手抹去了面上的湿痕。
    今夜月光明朗,喜庆手上又拿了烛台,自己这般模样,只怕已是落入她眼了。待放下手来,便微笑了叹口气道:“睡不着,便出来走了下。只这月色虽好,瞧了竟叫人有几分伤感……”
    喜庆不语,只是上前扶了她手,一边进去屋子里,一边低声道:“夫人何必伤感。方才我见你走过来,前面地上虽投了道暗影,只身后却被月光满照。可见凡事都有两面,我瞧夫人如今便只盯前面的暗影,却不回头看□后,这才这般伤感。”
    淡梅一怔,半晌才笑道:“喜庆,你虽不识字,只这道理竟说得人心中通透。你说得极是。前路若是阴影,回头便是坦途了。”
    喜庆不过是晓得近些时日她为周氏良哥之事烦心,这才触景生情,拿话劝慰下她,想叫她放宽心些而已,听她这般说,以为是被劝动了,心中也是有些欢喜,服侍她重又躺了下去,这才关门离去不提。
    ***
    徐进嵘望了眼榻上沉沉睡去的良哥,见不过两个月,便瘦得似皮包骨头,虽平日里不喜这儿子,对他也未抱什么大指望,只这般幼小年岁便要遭此病痛折磨,偏生遍请名医都是说不出什么名堂,心中也是泛起了一阵酸意。觉着头有些重,便微微阖了眼,刚靠在了椅背上,却觉自己大腿处有些异样,低头,见伏在自己膝上的周氏把一只手慢慢移了上来,便一把抓住了。
    周氏抬头,与他正四目对个正着,见他方才还半合着眼,此时已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低声唤了声“三爷”,便又泫然欲泣。
    徐进嵘眉头略微皱起,压低了声道:“良哥睡过去了,方才我不是叫你莫再哭了?好好跟你说,你竟是不知道入耳,莫非要我说狠了才记得?”那声音到后面已是有些不快了。
    周氏仓皇抬头,咬着唇不语,眼里已是滴出了泪。
    徐进嵘盯她片刻,摇了摇头,慢慢道:“我虽不大管后院的事,只从前你没来,这里很是清静。自你来后,便有些不清静了。”
    周氏一滞,立刻把手从他掌下抽了出来,后移了一步就势跪了下来,强忍住了悲切道:“妾晓得错了。往后再难过,也不敢那般哭出声了……”
    “你晓得这个就好。”徐进嵘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冷了起来,“只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许是我平日里在银钱上待你太过松泛,月例过多,竟叫你没处花,拿去当散财娘娘?后衙里的下人,我听说如今不少都成了你的耳目,连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下一刻便都有人报给你知晓?”
    周氏身子一抖,急忙磕了个头,惊慌道:“妾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行事,三爷千万不要受人蒙蔽……”
    徐进嵘盯她半晌,这才淡淡道:“你胆子大不大,我心中自有分寸。你跟了我这许多年,也算不易。我念在你是良哥生母的份上,有些事情过去便也算了,不想和你过多计较。良哥这回身子不妥,怜他口口声声念着你,这才把你接了过来。本是想着你能好生看护的,不想你倒好,到了这里第一日起,便哭哭啼啼全无分寸。这倒罢了,你还竟敢在背后对我夫人有所不敬……”
    周氏已是俯伏在地上,手微微抖了起来,口中强自辩道:“妾身对夫人绝无不敬之意,本是要日日过去问安的,只被夫人拦了,晓得她见了我不快,我这才不敢过去白惹她怒气的……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顶也是无怨……”
    “住口!”徐进嵘压低了声,喝止了她,“你如今便这般在我面前挑唆,还道自己对她绝无不敬!头顶三尺有神明,你晓得便好。你给我起来,往后记着自己身份,老实着些,我这里自然有你容身之处。春娘与总怜,她两个如今已是被打发了出去,你若再这般不识好歹,我是个什么人,你也晓得的,休怪我不念旧情。”
    那两个竟已是被打发出了徐家。饶是周氏消息灵通,却也是刚听说此事。
    她虽是被徐进嵘责骂,只骤然得知暗地里和自己相斗了数年的对手竟这般消失了,心跳先是一阵加快,不可遏止的幸灾乐祸过后,慢慢却是起了阵兔死狐悲之感。
    “他眼中竟真的只有东院里的那个女人……,我与春娘三个陪了他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若非良哥,我今日只怕也是早被这般扫地出门……”
    周氏抬眼看向了自己的男人,见他说完了方才那话,便那样淡淡望着自己,眼里全无对着那女人时的半分柔情,一阵凄苦不甘便涌上了心头,却是不敢现出半分,只急忙低声应了声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眼靠墙前些夜里方便他留宿新搬进来的一张窄榻,挪了两步靠近他,这才小心道:“妾身这就给三爷铺床榻去,三爷歇了……”
    徐进嵘再次回头,看了眼良哥方向,揉了下脸道:“我回去了。你自己也早些歇了。”说罢便从坐着的椅上站了起来。
    周氏一滞,随即恭敬应了声,欲待送他,被拦住了,目送他开了门,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自己这才软软瘫坐到了他方才坐过的椅上,动弹不得。
    徐进嵘回到东院楼上之时,已是四更多了。推门进去,听里面寂静一片,以为她睡了过去,便轻手轻脚过去,衣服也未脱,和衣躺在了淡梅外侧,鼻端闻到了她发间散出的熟悉兰香,方才一直有些郁躁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加上也确实有些困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
    自那夜后,州府后衙虽静寂了些时日,只这一家子的气氛却沉闷得叫人透不出气来。良哥愈发不行了,病发得越来越频繁,郎中来瞧,都是摇头叹息,那意思竟似是要准备后事了;周姨娘虽未再听见哭号之声,只满后衙的人都晓得她如今是神鬼附体了,不时念叨着有鬼要害她和良哥,整日里嚷着要请法师来作法;徐进嵘起头还前半夜在良哥屋里,下半夜回东院小楼,待良哥病势沉重,渐渐便都整夜住那里去了。唯独淡梅一人,带着慧姐倒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闲来去弄下自己的花园,日子过得很是寻常。
    这晚上淡梅陪了慧姐一会,想起吃药时间到了,便回了屋里去,见桌上放了碗冒着热气的药,想是刚送来放着凉的。徐进嵘正坐在桌边,眼睛盯着那碗药汁,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走动声音,抬眼看见淡梅,便朝她略微笑了下,道:“再不回来,我正想去寻你,该喝药了。”
    淡梅到了他近前,见他眼睛里似有血丝布着,晓得他应是连着多夜都未睡好,也未说什么,只是笑了下,自己伸手端过了药,吹了几下,也不管苦臭,一口气便喝了下去,眉头也未皱下。
    “秋琴精神越发坏了,如今在吃药,瞧着也快倒下去了……,白日里我不在,你若有空的话,少去下你的园子,多过去那边照看着些也好……,良哥怕是不行了……”
    徐进嵘犹豫了下,终是看着淡梅这般道。
    淡梅一怔,心里已是雪亮了。必定是自己这些时日里照常过着生活,那边并没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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