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

第17章


 
  无论如何,她在他怀中,一切都忽然间那么美好。 
  至于那个诅咒。 
  比不上她在怀中的感觉。 
  月亮在云中,透出一点点光亮。 
  如歌推开他:“可是我真的哭不出来。” 
  雪沮丧地垂下双手:“你明明很伤心,为什么不哭呢?” 
  如歌想一想,笑:“或许,是疼痛的时间太久了吧,所有的鲜血都已经痛得凝结,等刀子捅上来的时候,血却流不出来了。” 
  雪生气道:“战枫那么让你喜欢吗?!” 
  如歌苦笑道:“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你不会再喜欢他?” 
  雪的眼中有喜悦的光芒。 
  如歌盯着荒芜了三年的荷塘,慢慢道: 
  “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情。” 
  那晚,如歌一夜没睡。 
  她守着那个荷塘,似乎在等待它一夜间开出映红天际的荷花;可是,奇迹没有出现,一朵荷花也没有,甚至连荷叶也没有踪迹。 
  雪在她身边静静睡去。 
  当第一缕阳光破晓,如歌静悄悄地离开睡得象孩子一样的雪,离开了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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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露珠从树叶滑落到如歌的眉毛上。 
  她怀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站在战枫的屋门外。 
  敲一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战枫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深蓝的布衣有些污迹,似乎曾经呕吐过;见到如歌,他的眼睛忽然亮蓝得可怕,右耳的宝石发出鲜活的光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你。” 
  如歌抱紧木盒子,对他笑得云淡风轻:“可以进来吗?” 
  他闪开,让她走进去。 
  屋里还是一样的简朴,什么多余的摆设和装饰都没有。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 
  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窗下凌乱地堆着几只酒坛子。 
  她在长凳上坐下,将木盒子放在桌上,眼睛无意中看到了放在床下的一双鞋。 
  白底蓝面,用的是麻线,针脚很密,不十分工整,却来来回回缝了两趟,为得是能够更结实些。她晓得,在这双鞋底有一处暗褐色,那是三年前纳鞋底的时候他突然进来,为了给他个惊喜,她慌忙藏躲间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手指。 
  鞋子上有她的血。 
  他却一次也没有穿过。 
  如歌将视线收回来,笑容有些单薄:“你还留着这双鞋?” 
  战枫望着那双一点尘埃也没有的鞋,沙哑道: 
  “是。” 
  她笑:“应该把它扔掉了。” 
  “是。” 
  然后是沉默。 
  她皱眉,轻轻吸气:“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他眼神黯如大海:“你不该来。” 
  她笑,笑得有点呛咳:“战枫啊,难道离开的时候你也要如此冷酷吗?” 
  战枫笔直的站着。 
  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如歌轻轻抚摩桌上的木盒。 
  她的声音很凉:“从很小开始,我就喜欢你。你站立的样子,你走路的样子,你吃饭的样子,你说话的样子,你习武的样子,你安静的样子……我喜欢追在你后面跑,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究竟喜欢你什么呢?喜欢你哪一点呢?我也忘记了。只知道很喜欢你。” 
  战枫一动不动。 
  如歌忽然一笑,瞟着他:“战枫,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战枫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他的指骨煞白。 
  如歌又问:“你曾经喜欢过我吗?” 
  战枫似乎再也站不住,走到窗前,将深蓝的背影留给她。 
  如歌望着他,觉得好笑极了: 
  “你可以在众人面前说不喜欢我,现在却说不出来了吗?” 
  她站起来,走到战枫身后,用力把他的身子扳回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怒声道: 
  “说啊!昨晚你的话并没有说完,这会儿全部说出来让我听听!” 
  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的身子僵硬如铁。 
  “说啊!” 
  她摇晃他! 
  战枫冰冷而执拗,酒气翻涌着眼底的幽蓝。 
  望着她,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蓦地,一把抱紧她! 
  僵硬的嘴唇吻住她愤怒的表情! 
  如歌挣扎! 
  战枫却仿佛将她箍进了骨头里,放纵地绝望地亲吻她! 
  他吞噬着她的双唇! 
  他用得力气那么猛烈,似乎用全部的感情要将她吻成碎片! 
  他压着她的头,吸吮着她口内所有的汁液! 
  他的眼睛狂暴如飓风中的大海! 
  如歌用力去咬他! 
  血腥冲进两人的口中,鲜血从他和她交织的唇间滴答着落下…… 
  战枫却依然死死吻着她,满腔的绝望让他不肯放开她! 
  如歌挥拳! 
  致命的烈火拳愤怒地打在他胸口! 
  他被击出三尺远,“哇”的一声呕出鲜血,沾染在蓝衣上,涌血的嘴唇已分不清哪些是被她咬出的,哪些是被她打出的。 
  战枫吐着血,残忍地大笑:“又试了一次,你还是淡而无味!” 
  如歌怒吼—— 
  “战——!枫——!” 
  空气染着血腥凝滞! 
  蓝衣的战枫,红衣的如歌,地上是一滩新鲜的血迹…… 
  清晨。 
  有鸟儿轻唱。 
  有细风凉爽。 
  树叶仿佛新生的一样,抖动着风的笑声。 
  屋里的如歌,扭转头。 
  她缓慢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只木盒子,手指轻轻打开它,里面是一叠干枯的荷花。 
  这些荷花曾经是她的珍藏。 
  她放在阳光下仔细晒干,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将它们收藏在盒子里。 
  它们是那个少年对她的心意,漫天碧绿的荷叶中,怀抱荷花的少年羞涩地吻上她的脸颊,对她说,他会永远保护她。 
  她曾经那么珍惜这些荷花。 
  可是,她突然间发现,这些只是荷花的尸体。 
  暗淡无光的花瓣,没有了生命,干枯脆弱,十四朵荷花的干尸,比起窗外勃勃生机的花草,显得那样丑陋。 
  如歌望着战枫: 
  “我来,是为了将你送给我的这些荷花还给你。把它们还给你,你就再没有什么留在我这里。”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倔强的脸上: 
  “从此以后,你只是我的师兄,我只是你的师妹,除此之外,你我再不相干。” 
  一阵风从窗户吹来,呼啦啦将木盒中的荷花卷出来…… 
  荷花轻薄易碎,被扬得漫天飞舞,碎花屑悠悠飘坠在战枫的脸上、身上;那样轻,轻得好象不曾存在过,轻得好象可以将战枫的生命带走。 
  在荷花的风中,战枫幽蓝色的狂发翻飞,愤怒挣扎;眼睛被痛苦填满,汹涌得象大海;痛苦象刀凿斧劈一样刻满他的五官,锥心的刺痛翻绞他的内脏,他咬紧牙,不让呻吟泄露分毫。 
  为什么听到她的话,他的心会有嘶咬般的痛楚呢? 
  为什么他冲动地想疯狂摇晃她,逼她把方才的话收回去,为什么她的话让他崩溃,让他痛苦得想去死呢?! 
  如果此时如歌看他一眼,一定会感到奇怪。 
  如果她看了他,或许就不会那样走出去。 
  然而,如歌没有看他。 
  从说完刚才那些话,她就好象永远不会再看他。 
  如歌走到床边,弯腰将那双白底蓝面的鞋捡起来,自语道: 
  “这个也应该拿走。” 
  就这样,她拎着一双鞋,从战枫身边绕过去,走出了那间屋子。 
  走出了战枫的院子。 
  走到荒芜的荷塘边时,她将那双鞋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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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当当!” 
  刀在案板上飞舞,土豆丝又细又均匀。 
  如歌满意地擦擦手,瞅一瞅神情古怪的薰衣和蝶衣,笑道:“怎么样,我的悟性蛮高吧,这切菜的功夫都可以到酒楼帮下手了。” 
  蝶衣皱紧眉头,小姐是不是被刺激到错乱了,几天来整日呆在灶房中,央求师傅们教她厨艺。刚开始师傅们哪里敢当真,只是敷衍她,后来见她果然学得用心,便也教得仔细起来。到如今,如歌居然学得象模象样了。 
  只是,她学这些做什么呢? 
  薰衣温婉地笑着:“是啊,手艺很好呢,如果出庄行走,简直都可以养活自己了。” 
  如歌心虚地一踉跄,呵呵笑道: 
  “薰衣姐姐爱说笑。” 
  薰衣似笑非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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