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风云录

寝殿里点着淡淡的桃香，银叶金花的床钩挂起厚重的幔帐，严振站在殿门口便看见身着燕国太子朝服的乔宇侧身闭目躺在床上。
    “世子，你退下。”
    “陛下，父亲重病起不得身，陛下……”
    严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转身将明月关在了殿门外。
    乔宇微蹙了眉头，暗红色的太子朝服将他的面色衬得更加惨白，甚至带了一点透明。
    “你这是何苦？”严振坐在床头，伸手挑起他一缕发丝。
    “臣再也见不得那白色，也衬不得那白色。没有资格为夫人守灵。”
    “宇儿……不要再折磨朕了好吗？”
    “那样干净的颜色，穿在臣沾满冤魂和血腥的身上，实在不配。”
    “够了！”严振抓着他下巴迫使他正视自己，“你闹够了没有！乔宇，你站在朕的立场上想想，今日若是燕国夺了天下，你会如何对朕？这是战国，本来就是你争我夺的天下，你仗着朕爱你就如此骄傲，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耐心，一次又一次践踏朕的爱意，你凭什么？”
    乔宇冷笑了两声，眼里满是恨意。
    “别再任性了好吗？宇儿……”
    “到底是谁任性？！”乔宇狠狠推开他，“国恨我可以不计较，这是天命……但是家仇，我怎么可以忘记！弑兄之恨，杀妻之仇，我可以什么都不顾不管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么？严振，你看看清楚，任性的是你！”
    严振大怒，甩了衣袖站在床边，“乔宇，你只知指责朕，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你遣荆轲刺杀朕却不幸害了你亲妹在先，而后你竟杀了朕的亲姐，你又有何颜面指责朕对你的亲人痛下毒手？！”
    “说到底，你未曾信过我……你只是那个杀伐决断英武圣明的帝王，宫内的那些勾心斗角，你又怎么会了解……”
    见乔宇心力交瘁，严振也不得放缓了语气，“……杀你王兄是迫不得已，但是朕为何要杀你夫人……宇儿……你信我。”
    乔宇的声音冷到寒彻骨髓，“你嫉恨她，是不是？那日南薰殿里你便起了杀心，是不是！”
    严振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痛，“是！朕嫉恨她又如何，朕对你一往情深，你从不放在眼里。如今是你在朕手里，朕想怎样便怎样！”
    “我向来敬爱她，这些年若不是只有她陪着，我也决计撑不到今日，而你却让她死在我面前，严振，你果然狠毒。”
    严振一拳砸在床沿，“既然你断定是朕杀了她，那便算作是朕杀的好了！”
    “陛下，您终于承认了是吗？”乔宇血泪已经流干，再也耗不得心力，垂下眼帘低声自语。
    严振在气头上，攥着袍子的一角不说话。
    “她是无辜的，你实在不该害她的……我与她只是以夫妻之名相伴十多年……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她知我心里的苦还时时安慰我，到头来却得到溺死湖中的下场，严振，你害我负她……”
    严振万万想不到乔宇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嫉恨”二字在乔宇眼中简直就是笑话。他根本就不需要嫉恨，他的心本就是他的。如今听他一说，真不知是什么感觉。
    “那……世子……”
    “明月是琳琅王姐和王兄的孩子，严振，你说我践踏你的爱意，那么我告诉你，我是用我一生的心力为代价来恨你……你可知！”
    “朕……”
    “严振，太累了……你让我去陪琳琅王姐好不好？”
    “你若是敢死，我便一把火烧了这阿房宫，叫你的族人为你陪葬！”
    又是一番争执，殿外的乔明月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他本是不放心，今日父亲和陛下的举动都叫人费解，没想到却撞破一个大秘密，原来近二十年，自己都活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里，什么不伦之恋，身世之谜，杀父之仇通通都与自己有关。
    明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跌跌撞撞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刚走几步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伴着“啪” 的一声，那人和自己都摔倒在地上，那人手里的花盆也摔了个粉碎，一株怒绿色的牡丹折断了骄傲的花茎，掉落在地上。
    那人身着玄色宫服，袍角上绣着祥云的图案，身上散着隐隐戾气。
    “世子何事匆忙？”
    扶芹不知道为什么末黎夫人要让自己送这株珍贵的绿牡丹给故去的莫逆侯夫人，也许是那两个女人有着相似的命运，末黎夫人可怜她罢了。但是现在这株牡丹被那个冒失的世子撞坏了，真不知道回去如何像母亲交代，扶芹懊恼起来。
    若明月不是世子，扶芹早已遣人将那个走路不长眼睛的家伙拖出去砍断手脚，叫他好好长长记性。不过……扶芹眯起眼睛看着怀里魂不守舍的明月，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明月长得的确好看，有他母亲清秀的面容和父亲清冷的风骨，也难怪皇兄待他……
    自懂事以来，扶芹就习惯于争夺扶苏的东西，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父皇给予的恩宠荣耀。凭什么自己争得头破血流都得不到，而扶苏只是坐在那里，人们便会把一切都送到他手里？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扶苏在意的，我便非要夺过来。扶芹按住明月的颈子，舔上那冰凉的唇。
    待明月反应过来，扶芹早已在他口中肆虐，生生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明月惊得胡乱挣扎，手腕划过打碎的花盆，滴滴鲜血落在绿色的牡丹花上，诡异而妖冶。
    “唔！~”扶芹推开明月，吐出一口血来，不禁有些恼怒。
    “皇兄吻你的时候，你也这么咬他吗？”
    明月哪里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也顾不得眼前的是大秦王朝的二殿下，抬手一掌挥过去，扶芹一闪反而伸出手去搂他的腰，明月重心不稳，被扶芹抱了个稳稳当当。
    “这么生气做什么？皇兄抱得，本殿抱不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