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风云录

59 指鹿为马


曾经至高无上的的丞相,今日阴暗天牢里的囚犯。头发花白的老丞相望着天牢唯一的铁窗,看见一方星空浩渺。
    几日前赵高上书,指丞相谋反。李思清楚得记得,赵高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在扶芹面前,一一列出自己谋反的罪证。
    “其一,沙丘之谋,丞相虽是参与者,但当时也是情势所迫,恐丞相心里仍是怨念。”
    “其二,陛下登基以来,朝中大事均由丞相把持,皇上虽在其位,却不谋其政。”
    “其三,丞相长子李由现任三川郡守,造反闹事的贼子陈胜等人与丞相本是同乡。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盗贼们经过三川的时候,李由也不组织攻击,致使乱贼直逼咸阳城下。”
    李思笑出声来,这样缜密而又狠辣的诬陷,赵高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越是临近死亡,李思越是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他此刻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大秦的江山,除去自己,赵高一人独大,皇帝毕竟还年幼,到底这江山会落到谁手中?
    “丞相,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李思眯着昏花的老眼抬首望去,龙凤之姿的少年负手而立,微微扬着唇角,宛若秋水的眸子含着不明的笑意。
    李思吓得缩到墙角,明灭的烛光下,少年的脸美得诡谲,像极了阿房宫曾经的主人。
    “莫逆侯……太子宇!”李思忽然喊出声来,“你……你是……寻我来报仇么……”
    明月不觉好笑,曾经叱咤风云的丞相,如今却昏聩至此,也算是一种报应。
    “我父亲一向待人谦和,即便他间接因你而殁,亦不会来此寻你……只是你万万不该废长立幼,弑君夺位,害死那么多人……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也是你的报应。”
    李思蓦地瞪大眼睛,原来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才是这场阴谋的操控者!
    李思知道赵高被利用了,这是反间计。短暂的静默后,李思在明月淡淡的笑靥中败下阵来。
    “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以赵高为佐,吾必见寇至咸阳。”
    天下真正忠于二世的能有几人?赵高把持朝政,定然扰得天下大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遥想当年与先帝披荆斩棘,才有了今日的大秦帝国,却不想会走到这一步。
    “小侯爷,你当真……要毁了大秦?”老丞相泪水纵横,求他放手。
    “他懂帝王之术,却没有仁德之心,对亲父兄长尚且可以痛下杀手,又怎么会爱民如子……这天下,终究是坐不稳的。”
    况且……扶苏的仇,父亲的恨,他也该偿还。
    “我不会收手,我要让他亲偿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的痛。”明月攥紧手心,“丞相,明日,一路走好。”
    公元前218年,李思入狱,处腰斩极刑。
    同年,陈吴起义在秦军的围追堵截下,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暴贼已除,扶芹如获大赦,更将朝中大小事务都抛给赵高,只顾自己享受帝王尊荣。
    然而扶芹并不会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逼近。
    内有赵高之忧更甚,外有刘邦项羽之患不止。
    没有了李思,没有能左右自己的人,赵高开始不想局限于现今的地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利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繁华极盛,也不过是坐上君王之位。
    公元前217年,赵高欲为乱,却又恐群臣不听,于是决定先试一试群臣的反应。
    那日,秦二世设宴于围场,群臣共饮。
    扶芹眯着眼,心神穿过撩人的红色舞衣,恍惚落在小侯爷座上。
    席间歌姬醉颜冰肌,眸凝春水。长长的水袖在在空中流泻,舞着一场盛世繁华。
    扶芹微醉的眼带着雾气,在一片片翻飞的红色中,仿佛从杏花春雨里偷窥到青草春晖般的邂逅。
    “陛下,”赵高牵着一头鹿遣散众舞姬,道,“今日得千里良驹,故献之于陛下也。”
    扶芹本因他扰了兴致而不快,却又见他指鹿为马,不觉好笑,“卿定是糊涂了,这明明是一头雄鹿,怎么是马?”
    赵高低眉笑道,“是陛下错了,这是匹千里马。不信,您可以问问各位大人。”
    赵高牵着鹿在席间走了少顷,众臣皆云是鹿而非马。
    明月不动声色地端起酒觞,赵高此举有很明显的政治意图。如今看来,群臣都是听他的,扶芹虽是皇帝,却已没了实权。
    王座之上的年轻帝王面色煞白,什么太平盛世,什么君权至上,原来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一步步都在赵高的算计中!
    “朕有些不适,先行回宫。”扶芹尽量稳住自己声音,却仍止不住颤抖的身子。
    不可以乱,不可以慌,此刻唯有表现如常,事情才能有转机。
    赵高满意地下跪行礼,“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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