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他直立在偌大的舞台上，冷冷清清，干干净净，没有伴舞，没有乐队，没有华丽布景，就连本可作为炒作的乐团都沉在舞台底部，一个古灵精怪October伴在身边，竟也收了性子，安安静静，犹如一个邻家女孩。
  在《The swan song/天鹅之歌》结束之后，容颦一直不曾说什么，在October的吉他伴奏下，唱起了Adore新专辑中的一首古风歌曲《花犯》。
  一点桃花红，欲别匆匆
  露心点伤愁，捧落清泪，再掬你面容
  茕茕上红楼，有月如钩
  翩然若惊鸿，风情万种，却不忍相拥
  一点桃花红，眉底酥柔
  薄暮起晚钟，舍下菩提，再忆你面容
  照水花正浓，青灯愀然
  黄卷铺地满，除却君去，无思亦无穷
  生死与共，魂梦与君同，转眼忽一空
  黄粱一梦，谁懂，一滴一点心动，丝丝缕缕的痛
  试遣愚衷，回首，一生一世厮守，花自飘零水自流
  看破红尘，再祭连城
  空尊在胸，鸳鸯玲珑，双影不成明月中
  双手轻握支架上的话筒，轻合双眸，容颦眉头微蹙，低吟浅唱，灵魂敞开，又再次深闭。永远缄默的嘴角，永远浅淡的笑容，犹如雾里看花，月中照影，永远抓不住这颗清寂如月的心。
  第二日，在赶往省会机场的时候，相关媒体连同诟病已久的惜字如金的舞台交流方式，就北城站演唱会的上座率展开攻击。Monica立即致电公司，而江燕气得发抖险些将手机砸落在地。容颦则一笑置之，公司预计的目标基本达成，而他本人也已完全无力在歌坛发展。
  巡演的最后一场。
  容颦在唱完了早期出道时的成名曲之后，道出了本次巡演中最长的一句话，字字清晰：“下面的这首歌，是我演唱生涯的最后一首歌，《What a wonderful world》。之后，这里就不会再有我Louis。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谢谢。”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几乎是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论场中悲喜，钢琴声汩汩流淌，容颦孩子气地坐在高脚凳上，望了望头顶美轮美奂的灯光，雪一片一片落下，变成眸中扑闪着隐隐泪光。
  容颦握着话筒，带着慵倦的笑容，启唇而唱。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看那绿树与红花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我觉得他们是为我和你而盛开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对自己说：多么美好的世界！
  I see 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我看到蓝天与白云
  The bright blessed day, the dark sacred night./明亮的被祝福的白昼与深色的神圣的夜晚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对自己说：多么美好的世界！
  The colors of the rainbow so pretty in the sky./天空中彩虹的颜色可爱极了
  Are also on the faces of people going by./人们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
  I see friends shaking hands saying how do you do./我看到朋友握手相问：你好吗？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其实他们是在说：我爱你
  I hear babies cry, I watch them grow./我听见那婴儿初啼，我看到他们成长
  They’ll learn much more than I"ll never know./他们会学到更多我从来不懂的事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对自己说：多么美好的世界
  Yes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于是，我对自己说：多么美好的世界！
  不等安可，容颦站起身，双手抚心，深深三鞠躬，不管明日洪水滔天，下了台去。
  江燕望着眉目间几分寥落的容颦，泪流满面地帮他穿上风衣；Monica揪住容颦狂吼，以为他病入膏肓，然后烦怒交加地出去回公司的电话。容颦的这句话早已传到了林惠耳中，着实让罗氏的高层大惊不已，而虎视眈眈的媒体捉住了容颦的这句话，声称这是容颦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云云。
  往往最可怕的话都来自往日支持着你、狂喊你的名地粉丝，“不唱歌也好啊，干脆一辈子去拍三级片，当脱星强（奸）犯好了！”“一点点流言蜚语就放弃了，Louis实在叫人失望，还不如花瓶小生聂立臻。”“退出根本只是为了自己，一点也不在乎我们歌迷的想法，简直自私自利！”“又不是功成身退，肯定又是炒作，无耻！”“本来拍过三级片也就算了，又要借复出歌坛炒作真是有够恶心了！”“拿到专辑的时候不知心里有多高兴，谁知道Louis是玩我们。”……
  而同时，容颦官网站长黎思嘉的一篇博文也在网络上被默默地传递着：“……谁说他不在意我们。或许是为了掩饰，我看他头微向上仰，去看每一个艺人都追求的璀璨到炫目的灯光，然后看似无意地抿了抿嘴，假装不在意无所谓。然而，我知他的眼里一定很难过很无奈很无助很舍不得，就好似一个受了委屈无处诉的男仔。我们的容容从未离开，他为什么永远挂着笑容，因他不知如何讲出来，所以只好一直笑，一直笑，笑到今天你觉得他很假……即使你今天放弃了他，多年后你会发现，你依然没忘记他，因为他永远都在我们身边……Louis，星河灿烂，你永在我心中。”
  Chapter03 若已捕捉星光 （二）
  直到环亚电影节颁奖晚会，容颦都没有出现在媒体上，连本届音乐流行盛典他都不曾赴约，因为他说过再也不会以歌手的身份存在于演艺圈，他只是一个演员。
  在接受既是朋友也是《SKIP艺人志》记者沈景言的采访时，容颦第一次主动谈起退出歌坛的原因。
  “不能说我对歌坛完全无兴趣，唱歌、作曲、写词都是很有意思的事，只是我是一个追求极限的人——在寻求极限中超越极限，这是我自身对成功的定义——所以，我无法一心二用，全能艺人的头衔的确诱惑，然而我做不到。与其一事无成百不堪，不如早早放弃其中一项，或许日后另一项有所小成，尚能养家度日。”容颦垂睫望着杯中涟漪，依旧浅淡而笑，眸子里散发着清冷而柔和的光芒，似有丝缕伤痛沧桑，却是杨花点点，细雨酥柔。
  这一日天气不错，暖阳之下飘着点点细雪，采访地点是在容颦的公寓。
  李之檀回来与容颦一同过春节，此时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挽着袖子，制作午后甜品。
  空气里飘着不知名的古典乐。
  被问到对外界的诋毁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容颦幽幽含笑，默然不答，李之檀却诙谐地送出来一句：“永远宽恕你的对手，因为再无其他更让他们苦恼的了。”
  林家安安静在傍，随意抓拍。
  完成采访后，四人一起打桥牌，渡过了十分愉快的下午。
  林家安将处理好的照片E-mail给沈景言，美编选了半天，终于选出了五张，结果还差一格，沈景言碰巧去串门，随手一点便选了一张，“喏，这张就很不错了，就这张吧。”
  “可、可是这是两个人，这……”美编流露出喜欢的神色，然而转瞬又变得十分为难。
  “没事，Monica那关我替你过。”沈景言笑着拍拍美编的肩膀，成竹在胸一般。
  最后，以被没收该批容颦与李之檀的所有其他独家照片为代价，《SKIP艺人志》被允许刊登这一对备受关注的同性明星恋人的唯一一张生活照。
  沈景言也终于明白林家安作为容颦好友以及御用杂志摄影师的功力。
  其中有一张是容、李二人在流理台边上拍的照片。
  那时候，李之檀的三色水果布丁冷却完毕，正在压模造型中。容颦自他背后悄悄靠近，伸手轻拍他的左肩。正当李之檀回头时，容颦暗笑一记，从右边探手取了一只布丁，飞快塞入嘴里，大口咀嚼。在触及对方嗔怪的目光时，微眯的眼睛透露出顽童一般的得意之色，嘴角邪恶地勾起；而后者只是微微笑着，伸出手拨了一下他的头发，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拈掉那一小块粘在脸上的紫色果酱，微蹙眉心催促他去洗手。
  林家安对光线与气氛的精准把握在这张照片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容颦清隽俊朗的面颊在光影里绽放，眉宇间依旧孤清似我，笑语天真率性不忍苛责，眼神明亮若星辰，迸发出近乎慑人的年轻活力与傲气，哪里有某些媒体风传的“妖孽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