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小唐。”容颦浅笑。
  然而那久违的笑容，纵然疏远，却是那般真切，唐傲露出了迷茫而矛盾的表情。
  “快把蛋糕藏起来，别教小宝偷吃了。”容颦笑着催促。
  草莓、覆盆子、橘子瓣、车厘子、猕猴桃都是小宝喜爱的水果，似虹彩一般围绕着笨拙歪扭的巧克力字：小宝，生日快乐。
  呵，是小宝的字迹。
  今日是小宝十八周岁的生日，若按虚岁已有二十，却是成人的年纪，孩童的脾性。
  厨房里传来笑声，令人耳目清新，不是可爱的小宝是谁？
  阿黄高傲地蜷在睡蓝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动不动。
  容颦蹲下身去逗它。
  “容容！容容抱！”小宝欢笑着“跑”过来，像一只快乐的跛脚小鸟。
  小宝身后还跟着那只蝴蝶犬。
  容颦眼中只有可怜可爱的小宝，那里还顾及过敏源，心中钝然痛楚，脑海中划过容笑苍白的小脸。连忙上前搂住小宝，故意板下脸来，愠道：“谁叫你跑的？”
  小宝一点儿也不害怕，却踮起足尖，扬起洁白面庞，在容颦面颊上一亲，眉弯眼笑，声音明快，“容容，我已经好了，小宝好了，不信你摸摸。”雀跃地往容颦怀里钻，又忽然有些伤心，“容容你好高大，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般高？李聿总说我小小的好欺负，真可恶！”小宝咬牙，小脸皱成包子，却还是那般瘦弱，惹人心疼。
  容颦无奈微笑，摸摸小宝新生的软发，表情十分温柔宠溺。
  可爱的小宝已恢复生气。
  李之檀端着鲜榨的果汁出来，见到容颦，将备好的抗敏药丸塞给容颦。容颦这才恍然，连忙和水服下。
  “容容，志谦哥哥来了，他的普通话说得好标准，歌也好棒，还有朗哥哥，他们……嘻嘻……”小宝忽然神秘地窃笑，拽住容颦的衣角。
  原来许志谦与卢朗也在。
  容颦忽然想起，许志谦正在全球巡演，在此见到有何奇怪。也难怪唐傲也在，他是许志谦请来的嘉宾，亦是为了积攒人气。
  走到二楼玄关处，居然听到琴声，想必是许志谦在献技。
  “容容，你觉得志谦哥哥与朗哥哥是否登对？”小宝歪着头问道，费解却又欢喜的模样。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容颦不是不诧异。
  “咦，你居然不知道？”小宝眨眨眼，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食指点着封面，“诺，你看。”
  上面赫然是许志谦与卢朗携手离开机场的照片，神态亲密而克制，一旁配上粉黄大字：许志谦情定故友秦天王挚爱，挣扎两年终于牵手。
  小宝絮絮不止，眼底掩不住的欢喜，这事情一定是真的。
  思及此，容颦不禁露出笑容，卢朗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过了不久，肖衡、肖衍、肖彻陆续赶回。
  小宝高兴疯了，抱着蝴蝶犬，一直笑，一直笑，犹如星空之中一千颗小铃铛。
  次日，来到片场，果然不见了袁黎贞的身影，顿觉空气清新许多。
  在众人好奇替换人选之时，却接到的修改的剧本，
  准确的说这是先前的剧本，袁黎贞的那个角色本就是多余，现今袁黎贞因影响拍摄而被罢演，着实皆大欢喜。
  临近中午，容颦出现了过敏反应，红疹较淡，但是体温开始异常。
  江燕莫名急躁，立即自附近药房寻来药膏给容颦涂抹、服用。
  容颦大事化小，安抚道：“补补妆便好了，待这场结束了再说。”见江燕欲言又止的神情，又道：“你且看看周于心，一点过敏不算什么，更何况我已服药。”
  这一场是讲二人在十年的今天于旧金山街头相遇。其中，有一幕是孑然一身的兰薇失神注视，结果被车子卷倒在地。林语奇出于考虑，选用了一名替身。但是周于心表示愿意亲身涉险。现在，她正和林导讨论种种细节以及注意事项，表情严肃而专注。
  自合作开始，周于心的寡言与敬业教人惊叹，还有昨日对袁黎贞的劝诫，更使整个剧组对其刮目相看。尽管，周于心的演技尚待提高，但是较之前的表现已进步颇多，重要的是，她对这部电影的全情投入，不会亚于其他任何一个演员。
  容颦在街边做好准备，扶住“身怀六甲”的香云馥，二人载笑载言地路过。
  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二人在话剧《蝴蝶君》的合作之后便再不曾会面。近年，香云馥由李之檀引见，顺利转型进入了话剧界，目前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女演员，屡获戏剧大奖。前些日子，听说香云馥的涉外富商男友被爆已婚，并已有家人出面证明，容颦着实为她担心。今日一见，却见她气色良好，又主动出来活动，看来，身心已在恢复之中。
  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二人笑颜凝固，抬头一看，是周于心擦着车身，被卷倒在地。
  傅一童与兰薇短暂地对视。
  十年的时光瞬间流逝。
  记忆之中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湿润的，无辜的。
  不，那是以前了，现在的这双眼睛包含风霜，却依旧有着纯如白雪、清若山泉一般的纯真。
  往日的爱恋化成了殷切渴望，深情刻骨，这渴望与浓情却被时间封存，沉溺在这井水似的眼波深处。
  那是，爱。
  出奇的完美。
  “Cut！Perfect！”这是林语奇第一次对着有周于心的镜头展露笑颜。
  一幕毕，容颦瞬间从傅一童变成了自己，顿觉热潮袭来，喉头不适，立即奋力咳嗽起来，关节也不禁一软，脚步顿涩，不禁在街灯上靠了靠。
  只见远处周于心倒在地上，紧蹙柳眉，双手捂着膝盖，指缝流出鲜血来，似乎伤得很重。身边的群众演员将她扶起，帮她细心查看伤口。两名助理已经跑到周于心身边，面目焦急地拨起了电话。见状，几名工作人员立即放下手中的物事跑过去帮忙。
  恍惚之间，视线下沉，容颦仿佛望见了被拦在片场外的叶亭威。
  香云馥被容颦拽得重心不稳，警觉地扶住自己高隆的小腹，惊呼：“欸，小心。”
  一阵晕眩袭来，容颦扶着头，下意识地紧紧捏住香云馥的手，缓缓倒下。
  香云馥失声呼救。
  医生诊断为过敏原交叉过敏，引发变态反应，导致急性支气管炎，并伴有高烧。
  李之檀慌忙丢下手上的事务，赶到医院。
  没想到记者已经赶至病区，犹如蜂拥一般。
  李之檀不禁愠怒。
  刚要命人上前阻止，却听有人叫道：“香小姐，此次秘密客串是否为了回归影坛？”
  原来不是针对容颦。
  忽然，一名记者发出一声高叫：“香小姐！医生证明你已怀孕十周！”
  顿时，整条走廊炸开了锅。
  李之檀扬起手，立即命人疏散这些可怕的记者。
  江燕红着眼圈，撞到李之檀怀里，道：“老大烧得好厉害！Andy哥，我好怕！都是我不好，那些药……”语罢，再次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李之檀定了定心神，目光笃定，沉声安慰道：“别怕，颦儿不会有事的。”
  叶亭威守在病床边，面庞埋在掌心。
  “Andrew。”叶亭威抬起眼来。
  李之檀点头示意，并不多言，径自走向床头。
  头发凌乱，妆已卸除，赤色面孔上红星点点，零星肿块。为了防止抓破肌肤，双手还带上了软布手套，用松紧带固定于身体两侧。
  容颦修眉紧蹙，眼珠在眼皮下急速翻滚，口间呜呜有声，吐息火热，模样无辜而迷茫。迎着凄风苦雨，咬着唇强忍着彷徨，似含着说不出的委屈与酸苦，表情仿佛苦海孤雏一般。
  李之檀顿觉心如刀绞。
  倾身去听，容颦细细呜咽，含糊痛楚：“爹地，你勿要打细妹……”忽然有变得惊恐，却偏偏强作镇定，亦带着几分狠厉，“笑笑，他已死，再无人可以欺负我们……我们自由了……”
  定是魇住了。
  然而回望容颦的过去，试问作为当事人的他，又怎能顺利放下呢？
  多少次莫名惊醒，却听身边人细声夜泣，有千种痛哀，万种悲凉。
  坚强二字，何其之难！
  李之檀紧紧握着容颦的手，只觉万箭诛心，有泪盈眶。
  我说过，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有我！
  Chapter05 说不出所以因 （四）
  第二日，在国内媒体有关容颦受伤、香云馥怀孕的传闻中，黎思嘉带着所有影迷的殷切心情飞至旧金山。
  容颦已经醒转，正坐在床头就餐。
  小宝看到那些乏味的稀粥与瘦了一圈的容颦，眼睛红红，自责不已。
  容颦安慰小宝无果，无奈遣江燕去买巧克力。
  黎思嘉随钟聿修进入病区。
  还未进门，竟听到Monica欲哭无泪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能让狗仔拍到这些照片呢！这回真是百口莫辩了！”
  事情也的确戏剧化，昨日某报记者公布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容颦与香云馥亲密依偎的照片（实为剧照），第二张是叶亭威背着容颦进入医院，表情慌乱不已，最后一张是一群黑衣保镖疏散记者的照片，媒体以此暗指李之檀出面。
  这三张照片与之前叶亭威投资《公主高阳》并辗转于容颦各个通告现场、李之檀高调探班、以及容颦戒指的照片放在一起，实在是别有居心。
  容颦只是一味地笑，十分不以为意，“这下可给林导做了免费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