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36章


  容颦停下了脚步,施施然转身。
  “不,不必道歉,这是我应得的。”笑容依旧,眉目淡然,仿佛任何不愉快都不曾发生,“只怪我天真,当你与你的父亲一般好,还妄图与你为友。如你所知,我的确没有什么朋友。”
  手指触上门把,轻轻打开,容颦半侧了面孔,淡淡地道:“我这是自取其辱,你就不必穷追不舍了。”
  叶亭威犹如屡遭雷击,爱恨交织,爱的是他,恨的却是自己。
  忽的站起来,叶亭威涨红了面孔,不加思索地暴声恐吓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拍下照片寄给李之檀?”
  容颦的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清冷的表情慢慢化为一股戏谑,幽幽反问:“你以为他不知道?”
  “他不是在美国……”叶亭威立时错愕不堪,双目圆睁,久久不能言语。
  “我在他面前是无所遁形的,正如你在我面前,”容颦撩了一下额发,望了望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声音清冽而深沉,带着尖锐的笃定,“至于有否拍下照片,我希望叶大公子还没有无耻到这般地步。”
  “谢谢你昨夜的款待,烟与酒都很好,”容颦潇洒地步出门去,朝后随意地挥了挥手,“亭威,再见。哦不,如果是德国的话,我希望你还是不要与我再见了,这回拍戏他会陪我一起去,我们的孩子也在。少儿不宜,明白么?”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极慢极慢的镜头,门滞涩地关上了。
  阳光在缝隙之间消隐,连带容颦半明半暗的身影化为遥不可及的光晕。
  隐隐约约又传来那断断续续的歌声。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以往,叶亭威只知道那是十分悲戚的一首歌,而如今他或许已经真正懂得。
  他的身体滑落到地上,手还维持着挽留的姿势,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而眼泪却止不住地滚滚而落,滚烫却又凄寒。
  .
  短短几日之内,容颦的那支广告已经过速度惊人的后期处理,样片已经到了工作室,准确的说是到了钟聿修的手中。
  二人再度正式合作,已相隔八年。
  仿佛已经是多年以前,作为恒智重点培养的新生代艺人,容颦脱离了半红不紫的四人组合,正式以艺名“Louis”单飞,恒智特地将当时业绩颇佳的年轻助理钟聿修担当他的专属经纪人。
  二人如双剑合璧,容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演艺圈蹿红,成为盛极一时的影视艺人,多次获得各项大奖的提名。然而,二人最终还是败在了青涩二字,钟聿修遭到丁妮利用,以至于容颦背井离乡,而他陷于自责之中,久久沉寂。
  如今,容颦再次成名,根基更加稳定,而钟聿修已经是老辣无比的业内人士,此次林惠将二人重新结合,而李之檀以独立工作室为二人接风,皆是寄予厚望,只愿容颦能真正创造奇迹,实现梦想。
  样片包括一段四十三秒的广告视频和一组海报宣传画。
  门声笃笃。
  容颦走入办公室。
  办公室已然变为花海,其中不乏经过影迷会寄送的礼物。
  作为年度历史大戏,《公主高阳》已在各大电视台顺利上档,收视率节节攀升,作为辩机饰演者的容颦,以其独特而传神的演绎与深情隐忍且充满禅意的形象,瞬间吸引了大批年轻的女粉丝。
  因为档期原因,容颦未能出席《公主高阳》的全明星访谈会,只是发去了视频贺电,愈加引起公众的好奇。
  现在办公室里便放着《公主高阳》的其中一张海报,辩机的面庞静冷如玉,仪态端庄,一身不可亵渎的纯净。
  有些随意地解开扣子,拉松领带,将西装扔在沙发里,容颦取下墨镜,闭上眼睛。
  容颦的眼角有些发红,面孔却是煞白,额上沁着薄汗,无可奈何的疲惫之感。
  “看来,昨夜并不平凡。”钟聿修将手指横在唇下,意味深长地望着手中的照片,“我希望你已成功甩掉了那帮狗仔。”
  “如你所愿,”容颦微微勾起嘴角,“只可怜小杨还在盥洗室呕吐不止。”
  “我不记得你有这样差的车技。”钟聿修笑着望了一眼容颦,手中的笔快速地划着资料上的重点,“叶公子的驾驶技巧倒是不赖,那帮狗仔可恨煞他了。”说着,戳戳摆在一边的八卦报刊,“险些开天窗。”
  头版赫然是聂立臻与陈镯大幅照片,配以夺人眼球的标题“聂小天王与天才影后陈镯亲密出入网球场,‘臻镯恋’或已成真”。
  容颦没有接话,沉默了良久,才打了哈欠,闷闷问道:“怎么家安还没过来?”
  “哦,抱歉,忘记告诉你,”钟聿修这才想起来,“家安下午才能到,说是采访聂立臻的摄影师出了状况,要他临时代替。这小子最近还真是嚣张,总是抢你的风头!”
  “那我先去睡一会儿,家安来了就叫我。”容颦说着下了沙发,拎起西装与热在一边的早餐,拐到专做休息使用的侧间里去。
  半梦半醒之间,鼻尖萦绕起熟悉的白檀香气。
  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不需要回首。
  容颦还不曾出声,李之檀已经轻笑着吻了过来,从耳垂到嘴角,“很困么?”
  房内只余下一盏灯光徐徐侧泻,容颦蜷在酸枝木的躺榻上,闭着眼睛,懒懒地笑,“别闹。”
  李之檀未答话,只在容颦额前用手探了探,才放心走开。
  隐隐约约之间,又听冲水烹茶之声。
  一泡瞬间香气氤氲而出,二泡玫瑰浮香,甘甜浓郁。
  等睁开眼已经是泡好的普洱,玫瑰瓣幽幽舒卷。
  茶雾薄薄,如丝如棉。
  雾气之后是那温柔至极的眼神,一双幽深眸子含着淡淡的欢欣望着,仿佛柔情的夜色如网如天将他捧住。
  容颦清醒了许多,想起正事来:“孩子们怎么样了?”
  “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他们都很想你,”李之檀淡淡一笑,目光一凝,又不禁黯然,“只是,有两个孩子在术中死亡,四个孩子没有渡过排异期,也……不过,留院观察的这两周,剩下的四百七十九个孩子已经稳定,如果顺利的话,以后都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了。”
  容颦勉力一笑,垂下了头,久久涩然无语。
  “Louis,家安来了。”钟聿修叩门高喊。
  容颦收了思绪,慢慢站了起来。
  《Grimm Love》于德国开拍前夕,容颦便与李之檀来到了美国的A&L基金会隶属疗养院探望那些术后病愈中的儿童。
  不少病情稳定地儿童已经安全遣返本国,剩下的孩子情况良好。
  第二日,容颦顺路去探望小宝,碰巧香云馥也在肖宅,教小宝弹钢琴。
  香云馥胎象稳定,各项指数正常,且妊娠反应较小,很有可能是一名千金,更重要的是已经决定离开演艺圈这个伤心地兼是非地,生下孩子后,去某小岛长住。
  众人相谈甚欢,仿佛往日的忧愁已是过眼云烟。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医院复诊了。”香云馥笑着站了起来,挽着手袋的臂膀珠圆玉润,动作亦不知多优雅。
  数月不见,香云馥已是真正的心宽体胖,哪里还是那个为情所困、为流言伤得体无完肤的悲惨妇人。
  “香姐,不如我送你去吧,我亦顺路办点事。”容颦站起来。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香云馥欣然接受。
  陪完香云馥复诊,容颦深感母亲的伟大与生命的神圣。
  时日尚早,香云馥也不急着回去,容颦亦不介意办事时候与香同行。
  目的地竟是一家名贵至极的珠宝店。
  “怎么,你们这对戒指还不够轰动世界么?”香云馥打趣儿道。
  前几日,容李二人由网络推举,入选“全球最美同性(爱)人”,其灿烂夺目的演艺风华与紧锣密鼓的慈善行为经过涉外媒体客观报道之后,为人津津乐道,一时间风头无两,直教那些卫道士跌破眼镜。
  “不,是来替韵姐取一套送来保养的珠宝。”容颦如实回答。
  见到容、香二人,容颦揽着香云馥的腰肢,香云馥大腹便便,一脸富态,店员以为是一对夫妻,上来询问。
  “请问,季小姐的首饰可处理完毕?”容颦问道,面容带着浅笑。
  话毕,香云馥已经掩住口笑起来,“处理完毕?听起来更像是一道菜。”
  “请问是Shaoyung Chyi,季绍韵小姐么?”店员问道。
  容颦颔首,并出示单据。
  “好的,我去替您询问经理,请稍等。”店员的态度变得更加恭谨,说完便进入内部办公室。
  另一名店员前来招呼,以免令客人在等待中感到无聊。
  终究是女子,而香云馥那般美丽,自然心仪珠宝,即使是闲来一看,亦是觉得赏心悦目,只是绝无贪婪之色,已无高傲轻蔑之态,故此身姿更显高贵。
  容颦细看了几副珠宝,又见香云馥欢欣的神色,望着她高隆的腹部,笑着道:“明年宝宝出生了,干爹可要用这些石头好好孝敬你了。”
  “你怎么肯定一定是个女仔?”香云馥嗤道,“我可不愿意生女仔,免得她长大了问我,为何不将她生成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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