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40章


  ……
  经过一番讨论,杰克、乔森、容颦三人形成打猎小组,准备天一放晴,便外出行动。道具组的人员还贡献材料做了一些简易的登山工具,教他们随身带着以确保安全。
  或许是老天眷顾,在第三天,天居然放晴了。
  三人带上了足够的酒水和干粮,装备完毕,踏上了征途。
  其他人都在房车里为他们的安全祈祷,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期待他们的凯旋。
  一行人进入树林之后,一深一浅、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游走,一路用登山刀在树木上留下记号。
  过了中午,都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行迹。
  三人疲惫不堪,御寒的酒水将尽,在猎猎山风之中,望着寂静无人的雪地,不禁有些丧气。
  “看来前几日风雪太大,兔子也冬眠了。”杰克哭笑不得地坐在被大雪压垮的树身上。
  “等等,别动!”乔森忽然低呼。
  杰克立即惊得一动不动,惊恐地望身边望去。
  只见树身边上的雪地里有个小孔正冒着热气,不仔细观察绝对发现不了。
  容颦当机立断,挥退杰克,举起猎枪对准小孔就是一发子弹。
  果然听到雪地深处一声细细呜咽,一顿挣扎。
  容颦又立即补上了一枪,才略略没了动静。
  乔森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树枝拨开厚厚的雪层,里面竟是一只成年的欧亚獾。
  杰克激动得搂住容颦,大呼万岁。
  乔森冲着容颦举起大拇指,“不愧为沉默的中国人!”
  容颦亦是掩不住地大笑,总算有了一线生机。
  在获取猎物的同时,乔森又发现了水源。
  杰克检查了冰面,认为安全,准备合伙将冰面凿开,然后用随身带的防水囊袋储水。
  冰面洞开,下面是清澈的湖水。
  “或许里面还有鲑鱼呢!”杰克伸直脖子望窟窿里探,一边做出吞咽的动作,浑然忘记了这冰天雪地。
  乔森推了杰克一把,泼了一盆冷水,“别傻想了,就算你下去不冻死,等你满载而归之时,洞口也冻住了。”
  趁着乔森与杰克组装简易抽水装置,容颦谨慎抵达冰面,正当准备汲水,却不料冰面居然裂开,容颦还来不及惊呼,已经沉入湖中。
  二人悚然一惊,杰克迅速行动,立即取下腰上的绳索系上后腰的登山扣。乔森亦迅速反应过来,默契地跑到不远处,将绳索的另一头在一颗大树上用力绑住,然后返回湖边,迅猛凿开冰面,然后用力握住绳索。
  杰克猛灌几口烈酒,咬咬牙,一下窜入湖中。
  只见身边的绳圈慢慢消失。
  汗水滴下,在面庞上结成了冰。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仿佛褶皱的肌肤一般,洞口一次又一次渐渐结出薄冰,然后被乔森用手杖击碎。
  乔森死死盯住死寂的洞口,嘴唇翕动,从来没有停止过祷告。
  Chapter07 生醉梦死都好(一)
  冷。
  冷。
  无边无际的冷。
  然而,这并不是堕入冰窖的冷,不是寒冰千尺之冷。
  冷,亦非锥心刺骨之冷,然这冷已成为自身与外界交流的唯一媒介,而得知消息也不过是他将在这深不见底的空旷与茫然之中,无助而无望地下沉。
  不,或许自身也已将是这滴水成冰之冷的一部分。
  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原本尚可用作提醒的痉挛疼痛,已经无所感觉,仿佛身体已经是一副渐渐下沉的躯壳,而思绪与意识依旧慢慢遗留在空中,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向上空张望。
  他感觉自己伸出了手,然而眼前什么也没有。
  回望前尘,多少心酸苦咸,多少怨凄悲困,咬紧牙关,流尽血汗,万幸遇上一人,令空茫的晦暗之中仿佛生出光来,助之穿越心内的梦魇,得以重新做人,却不料命运难测……
  万千痛哀聚在心中,只余下一个名字,之檀,之檀。
  之檀……
  这光,慢慢消弭了,仿佛他已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之檀……
  天空有慢慢洒落星子一般的细雪,落地无音,无影。亦落入那个可怕的冰湖窟窿,堕入清澈的晦暗,如入死寂的黑洞深处。
  乔森死死盯住死寂的洞口,紧捏绳索试探地回收。
  他的嘴唇翕动,从来没有停止过祷告。
  “上帝,请救救他!”乔森的心狂跳不止,浑身恐惧得战栗。
  时间无情流逝,当容颦被推出洞口的时候,已经通体冰凉,意识丧失。
  奋力救援的杰克也近乎虚脱,却依旧勉力将容颦救上岸来,自己则脱力地瘫软在一旁。
  平躺在雪地上的容颦浑身冰冷湿透,昏迷不醒,面目透白,嘴唇青紫。
  “Louis!Louis!”乔森慌忙揩干容颦的脸和头发,脱掉湿透的外套,将他搂在怀中,拍打那冰冷死白的面庞。
  失而复得的激动教他眼眶湿润,然而掌心毫无生气的面孔教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乔森嗓音粗哑,急切呼唤:“Louis!Louis!能听见我么?能听见我么?Louis!Louis!”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乔森的心悬在半空。翻开容颦的眼睑一看,那瞳孔赫然放大,而鼻息已不可觉。
  “不,不!”乔森大惊失色,如遭雷击,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悲伤席卷了他,使他怔怔望着怀中已如同雪人一般的容颦,任由心底莫名伤痛的哀绝无望,无边无际。
  “让我来!”杰克定神喝道,接着立即让容颦平躺在雪地上,以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施救。
  乔森怔忡片刻,才自电掣一般的沉痛之中苏醒,奋力揉搓容颦的身体,希望将他从死亡手中夺回。
  “Louis!Louis!”二人不停地呼唤,紧张得汗如雨下,又旋即凝结为霜。
  终于,那睫毛剧烈颤动,接着容颦上身弯起,拼命地咳嗽,吸入的大量湖水随着剧烈的咳嗽从口鼻喷溅而出。
  见状,乔森喜不自胜,搂紧容颦道:“谢天谢地!”
  容颦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居然露出了因为麻痹而疲倦至极的笑容,却只一瞬,又堪堪如灯花一般熄灭。
  杰克心下一凛,探了探容颦的鼻息,缓颜道:“别担心,只是昏迷。但是他的情况还不明确,我们最好赶快回去让医生检查。”
  三人返回营地,天色黑透,飞雪渐起,格外萧索。
  昏迷中的容颦体温直逼104华氏度,而杰克也因下湖救人而发起低烧。
  随行医生进行了简单的诊治,容颦的情况并不乐观。
  乔森紧张得要命,一颗心宛若堕入沸水之中煎熬,只懂得惊慌跌宕。
  “别过于担心Louis,你也需要休息。”詹妮好言安慰道。
  乔森缓了缓神,随贴身助理回到自己的房车里。
  助理怀着担忧看着乔森喝下热饮。
  心情沉淀下来,乔森的脑海中浮起了关于Louis的种种。
  戏里,斯诺秋水缠绵,温柔蕴藉的深沉目光;戏外,Louis淡若柳丝的一颦一笑,腼腆含蓄的眉眼,却充满了对生活的激情,尤其是对美食的执着与创意。他那一双特别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狭长眼角,尽显中国含蓄典雅的韵致,眸子是柔柔的冷黑,仿佛两枚黑曜石暗藏在暗夜新雪之中,似乎有说不尽的故事。
  虽然容颦的长相在西方人看来并不俊美,但这位来自东方的男子有一种沉默的姿态,像一株安静的植物,在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向你微笑,那么悠然无争,那么独一无二。
  乔森想起了一句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彷佛你消失了一般”。
  心中骤然绵软酸楚。
  而几个小时之前,Louis落水,他的心跳也几乎跟着停止,每一分每一秒皆心如刀绞,急不可耐,痛不可挡。甚至心中有过千万次假设,若是失去他,失去他……
  “不!”乔森痛苦低吼,双手捧住头。
  这样的假设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几乎使他痛不欲生。
  黎明时分,乔森又一次从噩梦之中。
  悄悄下车,乔森来到了容颦的房车之外。
  轻敲车窗,钟聿修执着应急灯来开门。
  “Louis怎样?”乔森急问。
  Monica刚刚睡下,裹着毛毯冲乔森道,“别担心。”
  钟聿修自料理台倒了一杯水,递给乔森,容色已有缓和,“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中途醒了一次,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乔森这才定下神来,在容颦边坐下,静静望着被褥里一张小脸。
  月光阴寒,带着极冷的雪光,容颦只露着半边面颊,仿佛莲瓣一般的柔白,发鬓乌黑如鸦翅,可双眉痛苦地紧紧相锁,双唇因高烧而显出异样的潮红,格外触目惊心。
  突地心中激荡,乔森不禁轻轻低唤:“Louis……Louis……”凄凄切切,教人恻然。
  他并不知道他原来还有另一种样子。
  演戏的时候,Louis是深情刻骨而残酷极端的边缘恋人;而卸下妆容,他是笑容澹然却沉默寡言的神秘华人。烹煮佳肴时,Louis是另辟蹊径且创意不断的可爱食客;而面对猎物,他又是睿智沉着并技巧纯熟的优秀猎手。
  他有那么多种样子,让乔森应接不暇,以至于到了此时此刻——Louis化成了汪洋里的一株白瓣金蕊的水仙,脆弱的美态与挣扎的骄傲——他才明白自己为何心内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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