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52章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蜜糖我自是要吃的,可是这砒霜……”容颦眉峰微蹙,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又释然一笑,“要是上等的砒霜,我也必含笑饮鸩了。”说罢,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眼中光辉,灿若晨星。
  新朋旧友欢聚一堂,当然免不了娱乐戏码。
  巧的是,容颦依旧被点中,须得献歌一曲。
  容颦施施然拾级而上。
  音乐一起,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望向屏幕。
  在黑暗里,容颦微蹙眉心,动情歌唱。
  昏暗光线之下,那一张莲瓣一般的面庞朦胧如玉,濡湿的鬓角晕染着光辉。
  尽敛秋水的明眸眸子,似涌热泪,令李之檀深深沉醉。
  可不又是那一曲《我知你好》。
  这身影,我用心地望
  温馨的老地方
  有着你,令脆弱身体更耐寒
  若我睡得不安,便想找到你面庞
  很清楚,我内心愿望
  很清楚,我为何失望
  饰演爱侣和好拍档,同在风波中升降
  若已捕捉星光,哪需百世流芳
  好,我深知道,为我学会,自己不喜爱的嗜好
  好,你的拥抱,亦扩大我,自己空间领土
  好,我感受到,没有话说,什么都给我代劳
  好,谁人更加好,当比较你,相差几多倍数
  一起走,世上都羡慕
  一起飞,我面容骄傲
  烽烟四处,仍可跳舞,同认真的想终老
  没有什么都好,你给我这城堡
  好,我深知道,为我学会,自己不喜爱的嗜好
  好,你的拥抱,亦扩大我,自己空间领土
  好,我感受到,没有话说,什么都给我代劳
  好,明了我心声
  不必看到,漆黑都感应到
  我累了,还有,你抱
  我累了,还有,你抱
  一曲毕,自台阶上,容颦缓缓站起来。
  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容颦心潮狂涌,再也忍不住,濯濯含烟的眸似晴朗夜空之中的两粒星,流光婉转。
  他眸光璀璨,泪中带笑,仿佛一瞬间春深似海,正如胸内深情蜿蜒刻骨,辗转铭心。
  芜杂尘世,烟花璀璨,抑或灰烬如雨,再如何惊心动魄,焚心磨骨,亦不若春雪初融,片刻化烟作雾。此情此爱,如若草尖晨露,纯挚清甜。
  不论升降,不论荣辱,二人携手,双双凭栏,笑看花落月破,风卷云舒。
  只因幸遇卿卿,万水千山共明月,此生相思概已酬。
  夜幕深垂,酩酊大醉的容颦缠着李之檀,一路笑闹个不停,险些扑出窗外去。
  进门第一件事便是要陈妈准备醒酒汤。
  容颦被安置在凉榻上,腮晕微酡,像只桃子,嘴上恍惚发笑,酒气缭绕,无意识地把玩着凉被上的流苏,已经醉得不行了。李之檀替他除下鞋,取了热毛巾撒上花露水,轻轻擦拭容颦的手肘和太阳穴。
  容颦神思倦怠,迷迷瞪瞪,斜乜着眼睛望着,睫下潋滟鳞光,浓情难了、缠绵不尽,只眉心紧紧锁着,嗓音沙而绵软地低低一唤:“之檀,难受……”说着,伸了棉花手去扯衣领。
  李之檀忙替他松了,低低嗔怪:“愈发本事了!”
  闻言,容颦居然咧着嘴巴一笑,旋即又疼得将五官皱成一团,低低嚷嚷:“难受……难受极了……”
  李之檀不忍苛责,只切切地问:“想不想呕?”
  容颦身躯如泥,动也动不得,只撇着嘴强忍着苦楚。微微舒缓了几分,便将纯净如水的眸子望住李之檀,笑容欢喜活泼如稚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又憨然一笑,菱唇暗启,就似千万次,轻轻道:“Andrew,thank you。”
  “My pleasure,Muffin。”李之檀执起容颦的手放于唇间一吻,亦浅浅微笑,宽和柔煦,细如春江。
  闲帘半卷,只见一星划过,千回百转,刹那永驻。
  唇间凝着汤水的细甜,二人一夜无梦。
  睁开眼来,凝神香业已燃尽。再看外面日头当空,身边人神清气爽,手里竟倒执着自己夜里不曾阅毕的字帖,也不知能揣摩出什么来。
  容颦披着衬衣,脖颈上红线一丝,更衬得肤色白腻莹润,竟一时间瞧不出悬着的那枚玉蝉。
  虚咳了几声,李之檀直起身来。
  单手翻了一页,瞥了李之檀一眼复又低下,容颦轻轻问道:“醒了?”
  李之檀依旧觉得累,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句:“昨夜你可闹得凶。”
  闻言,容颦随手将字帖一放,只弓着身,涎着脸,轻轻告饶:“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抽出发麻的手,替李之檀备好衣物。
  心里终究宠溺惯了,李之檀无奈地摇了摇头,披衣而起。
  容颦立刻下了榻,去厨房取早餐。
  踏进门去,李之檀已着了长衫,正在阅读早报。
  二人一同用了早饭,才慢吞吞地驱车前往罗氏。
  唐傲蓦然回头,便看见容颦放开门把,与李之檀笑谈着走进了大厅。
  “许久不见,小唐。”容颦笑道,浅淡瞳仁晕着柔光,从容地伸出手去。
  李之檀站在他身后微笑地颔首,与他握手。
  仿佛如堕梦幻,唐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言笑嫣嫣,若美玉生晕。
  “今日辛苦你了。”唐傲因临时有事,不能替学员做示范,要容颦帮忙。
  “无妨。”容颦淡笑,因询问了唐傲近况。
  唐傲一一回答。
  他没有变,手上还是那一枚素雅的银戒。
  然而,他似乎又变了——眉宇之间再无往日阴郁而迷离的惘然,而是岁月润洗的一片幽淡空浅的明净。
  是呵,不然心中怎叹一句:惆怅旧欢也如梦。
  唐傲唯有愀然离去。
  到了中午时分,李之檀接了阿佐送来的午餐,给容颦送上去。
  他正示范表演,约莫是剜骨疗伤的戏码。
  隐忍而惨白的面孔上,累累青筋,满头薄汗,自手术床上绷直起身来,又复瘫软下去,瞬时间汗湿重衣。
  容颦如此卖力表演,学员们却有几分不屑。
  李之檀径自走上前去,忽然托起容颦手掌,但见指甲边缘包着血丝,掌心血迹斑驳。
  “今天就到这里,下课。”容颦对着众学员朗声道,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甩甩头,哪里还有病人的影子。
  钟聿修刚巧过来,见学员鱼贯而出,便进了来,笑道:“今日又教了什么?怎么他们都跟见了鬼似的。”
  容颦清朗的声音低柔浅淡,只道:“也什么,不过是吓唬他们。”说着取了手帕搽拭伤口,手掌竟完好无损,不过是些用障眼法粘上去的颜料之类。
  “都是些大佬的子女,整天想着作天王巨星,却又不用功。做明星哪里这般容易?”钟聿修露出不屑神色,“唐傲也是没办法才应承过来教课,幸亏Susan今天机灵,否则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时,却听角落里,一个怯怯的声音,如细纹一般道:“Lou……Louis,可不可以给我签名?”
  三人一看,竟是一名清水芙蓉一般的少女,双颊晕红,在见到容颦之时更甚。
  她举了举手中的纸笔,顿了顿,又艰难地重复道:“Louis,可不可以给我签名?”
  “当然。”容颦接过一看,竟是《大提琴练习曲》,欣然落笔,“请拿好。”
  笔纸沙沙,望见签名落下,少女面若蜜桃,眼中欣喜而快乐,羞涩言谢,“谢谢。”
  少女一走,钟聿修便挤挤眼睛,忍不住打趣儿道:“这可是傅氏集团的千金,艳福不浅啊!”
  “什么艳福,你也不问问Andy哥。”容颦瞥了李之檀一眼,径自掀了食盒,叹了一声“好香”,笑道:“聿修,你可有口福了。”
  “聿修,莫要客气。”李之檀面上带笑招呼道。
  将菜食一一取出,米线细白劲滑,经滚烫鸡汤一浇,立时浓香四溢,教人顿觉饥肠辘辘,胃口大开。
  三人席地而坐,各执着一粉彩大碗,大快朵颐。
  下午,按例观摩学习,容颦的任务是播放电影和讲解。
  这一课的影片恰巧是被翻拍无数的《小城之春》,这一版由华漫执导,由当时刚刚出道的姚晶出演女主角周玉纹,李之檀在里头演的则是她的丈夫戴礼言,而出演周玉纹初恋情人章志忱的却是个陌生的名字,不提也罢。
  周玉纹一角自然是重头戏,然而随着故事渐进,容颦却发现,李之檀表演的戴礼言虽然镜头不多,但是却很值得推敲。
  戴礼言是个家业没落、因病成郁的旧派少爷。他软弱而善良,深知妻子为他牺牲良多而倍感歉疚,真诚希望妻子能随章志忱去上海寻找幸福,甚至为了妻子的自由和幸福,他试图自杀……这样一个情感纯挚却缄默内敛的形象,通过李之檀恰到好处的独特表演在镜头面前宛若在世,并且他举手投足之间深幽古典,私密隐忍,微妙且个人化的传统气质令人不仅将思绪投向历史深处,仿佛回到了那个故事里的南方小城,在那个宅子遇到了一位善良而孤独的男子,感受到了一种人性。
  整部影片都很安静,保留了舞台剧的形式,旁白对白梦幻而克制,甚至有一种复古默片的倾向。尽管演员的表现与拍摄手法值得反复咀嚼,但是学员们大多看得昏昏欲睡,唯有容颦觉得津津有味,齿颊留香。
  影片结束,灯光一打,众人皆一抖擞,揉揉双目,勉强坐正。
  容颦简短地品评了一番,最终总结道:“离你越近的地方,路途越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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