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第50章


  “我只做过一次,”王斌不紧不慢道,一脸咒怨地看我,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且那一箭是故意射偏,想给你提个醒。”
  天底下有这么提醒的吗?我真怀疑王斌有没有脑子。不喜欢翻白眼的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确实如此。”段玄说:“上次与夫人在阳春书院拜别,在下回去途中正巧与蔚朗相遇,我原打算到他家奔丧,却见夫人遇袭,剩下的事夫人是知道的。”
  原来段玄曾与王斌是同窗,一起云游读过书。只是王斌为何不在家中为他爹守灵,反而出现在外面?那日的歹人全部被击毙,段玄也差点死于我之手,但我却始终没看见王斌的踪影。
  我说:“既然你们是同窗,那他为何丢下你独自离开,不与你一起来救我?”
  王斌反唇相讥:“我为什么要救你?”
  小达拿着匕首,看着裹成粽子的王斌,又看看我与段玄,真是左右为难。段玄无奈道:“蔚朗你有错在先,就少说两句。夫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女子,各退一步,解除之前的误会最要紧。”
  既然是段玄的朋友,人品就应该不错。但他这态度让我着实不爽:“说!你那天不在家中守灵,出来作甚?”
  “你这是何态度?”王斌甚感不满,露出伤感的表情,却始终不愿说。段玄劝了他两句,他才幽幽道:“我爹失信了之后,我收到一封信,说有人知道我爹被害的真相,约我出来见面。”
  被设计了么?那天的事实在多,我根本理不清头绪。我叫小达将刀放下,问道:“是不是有人说你爹是被宁王毒死的?”
  “是。”他点头道:“宁王的名声向来不好,我爹突然亡故,我自然会往这方面想。”
  名声不好……这事还真难办。先撇开朱同脸是不是吴桥不说,倘若他云行雨施,积德行善,品行如沅茞澧兰,只怕会被正德皇帝以及掌权的佞臣视为眼中钉;倘若作恶多端,为害乡里,地方百姓又会怨声载道,视他为祸害。
  我又问:“你是怎么到西山的?难道山上没人看守吗?”
  想来王斌应是跟踪了一路。朱同脸的警戒向来做得都不错,但王斌袭击我和朱同脸所处的制高点却是空白。以朱同脸谨慎的性格,应该会派人把守。
  “只有一个酒鬼。”王斌的语气轻蔑,却忽而惊惧起来:“难道是宁王有意为之?”
  正说着,一群士兵已经破门而入,迅速将刀架在了段玄与王斌的脖子上。为首的大喝一声:“大胆王斌,竟然与人串通行刺宁王,还不束手就擒!”
  接着,手下在房内搜出王斌那日行刺时所穿的衣服。王斌成了瓮中之鳖,稍动一下,便被人重重地击向肚子。顷刻间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连话也说不出。
  士兵将王斌与段玄用桎梏拷起来,也欲将小达带走,我说:“这两位是我的人,你们不能带走。”
  “对不起了夫人,”头领向我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节,却说:“这孩子可以给你留下,但这瞎子却是王斌的同谋,在下公务在身,也不得不捉他回去,还请夫人见谅。”
  将王斌和段玄带走之后,我赶紧拿银子到官衙问口风,接着急急忙忙回宁王府,向朱同脸说明情况,让他将段玄放出去。
  朱同脸不紧不慢地说道:“明天,渊湛就该出关了。”
  我不明就里,实在搞不清他所说的话,“什么意思?”
  “楠儿你不是要报仇吗?”朱同脸一脸镇定,瞳孔渐渐收缩,那种感觉就像卧在草丛里注视着猎物、准备伺机而动的野兽。“也许就是今晚。”
  搞了半天,原来是朱同脸故意为之。为了救段玄,那渊湛已虚耗了大半功力,虽经过一个多月的闭关,他的功力有所恢复,但刚愈合的伤口应是最娇嫩薄弱的,此刻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而渊湛的师弟渊清,一心想谋夺掌门人位置,自然与朱同脸里应外合,少不得在背后下毒手。
  想不到渊湛唯一有人性的地方,却会害他葬送性命。我对段玄充满担忧,不知他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那叔叔呢?”
  朱同脸说:“暂时囚禁,等米已成炊后放出来。”
  其实渊湛也不是非死不可,相比较我更在乎段玄的心情。“渊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爷何不等大事已成后再作打算。”
  “一条随时都想噬主的狗,留到将来也只是祸害,倒不如趁现在除去。”朱同脸主意已定,轻描淡写。一盏孤灯照着他的身影,玉身长立,烛火明灭不定,衬得他越发难以捉摸,让人心生冷意。
  逐客令
  早上起了床,开门掀起棉帘,已是一地白雪。玉屑似的,飘飘洒洒,积了一寸多厚。冷风一吹,指尖立马冻得和冰棍差不多,哈口气也雾腾腾的。
  这是江南初冬的第一场雪,总觉得稀奇。我看了两眼之后,将门一关,重新钻回被窝,将脚伸在朱同脸的肚皮上,“这天冷的,简直是变态。”
  朱同脸摸了摸我的脚,见我的脚并不凉后,又拿摸脚的手摸我的脸,“倒挺像你。”
  “去你的!”我推了他一把。房内生了炭火,又贴着朱同脸,还真是温暖。我说:“也不知道事情变得怎么样了。”
  朱同脸说:“此事容不得闪失,若让渊湛苟活,后果便不堪设想。”
  我有些急:“那你还敢这样做?”
  “怎么不敢?”朱同脸真真是胆大包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堂堂一个郡王,难道会怕了这装神弄鬼的老道!”
  我心里暗骂,你牛逼,你什么都不怕!但我已成惊弓之鸟,若那渊湛活下来,我一定躲朱同脸远远的,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厉害行了吧!”此言一出,腹中的孩子竟踢了我一下,似要为其父帮腔一般。我痛得哎呦,急忙捂住肚子,“这小家伙竟然帮你不帮我,真是没天理。”
  “谁让我是孩儿他爹!”朱同脸得意之至,伸着手帮我揉肚子,欣欣然地跟孩子交流:“我警告你,不准欺负你娘,否则将来打你屁股。”
  听到这话,我笑靥如花,却又护犊心切:“这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若敢打,我就跟你拼了。”
  “好好好!”朱同脸妥协地笑道:“我会教育他,让他自己打自己屁股。”
  “去你的!”我又推了他一把,“我才不要他像我一样没事儿玩自虐!”
  到了中午,有人飞鸽传书,果然是渊湛被杀的捷报。
  经过一夜激战,上清宫里早已是血流成河,那渊湛被炸得粉身碎骨,连个渣滓都不剩。不过朱同脸派出的九位武艺高强的死士,折损了大半,仅留下两名活口,却经脉尽断,此生怕是废了。
  “楠儿你可满意?”
  满意吗?我披着斗篷,手里揣着手炉,看着那只白影扑棱着翅膀飞到朱同脸的手里,接着又飞出去,“也许吧。”
  七条人命,沉重的代价,虽然将渊湛格杀,然而恩怨却未必能就此终结。若段玄稍有异议,只怕也会被朱同脸解决掉。“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叔叔?”
  朱同脸沉吟道:“你不妨将真相告诉他,等他情绪稳定后再说。”
  将真相告诉他——让他仇也报不得,只能痛苦地活着?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么久?”
  朱同脸点头:“否则若玄道长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本王也不能保证他的生死。”
  用食盒装了一些饭菜进去,提到牢里。
  段玄心里素质不错,握着笤帚打扫牢房。那些狱卒瞧他勤快,索性开了牢门,也不管他,让他将整个监牢全都扫了。
  我将食盒放到段玄牢房的桌子上,摆好碗筷,盛好饭,连狱卒的份儿都有,然后过去接过段玄手里的笤帚放到一边。“这些事不是叔叔该做的,以后别干了。”
  段玄的病似乎还没好利索,脸色有些差,还有些咳嗽。知道我来,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摸索着坐到凳子上,“天冷了,要多活动活动才是。”
  外面天冷,牢房里也不见得比外面暖和多少。因为不见阳光,这里终年阴暗潮湿,又透着霉臭味,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我叫丫鬟回去抱床厚铺盖过来,又使了银子,叫狱卒端个火盆放到段玄旁边,将他们打发出去。“叔叔放心,这件事我已告诉了王爷,他说过不了几天就会放你出来。”
  “凡事皆有定数,夫人就莫再为在下操心了。”段玄烤了会儿手,端起碗来却并不吃,只是让我带他走到王斌所在的牢房里。王斌是主凶,又有一身武艺,自然被人捆得严严实实,还挨了一顿打,皮开肉绽,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他看见我,却很不友好:“我以为你这女子是墨通的朋友,所以才跟你说实话。没想到你却和宁王一样,早就派人盯着,只等我招供!”
  “你究竟有没有脑子?”我对他严重鄙视,本来打算骂他,但看他那可怜样儿,想想还是算了,“哪儿不躲,偏偏躲在慈宁堂。你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吗?我告诉你,别看慈宁堂不在宁王府的势力范围内,但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谁都插翅难逃。”
  “确实如此,”段玄点点头:“王爷派了不少高手保护楠夫人。”
  “我看是监视吧!”王斌一语道破:“宁王最得宠的小妾乃青楼出身,还是个大脚,只要是男人都会对她不放心。”
  “蔚朗!”段玄急忙喝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剧烈地咳嗽着,胸口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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