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

第55章


我们逃到欧洲、非洲,哪里都可以,然后生儿育女。或许有一天,我们用别的方式回去也不一定。”
  “好。”吴桥答应了我:“我答应你,现在就叫人收拾东西。”
  “谢谢。”
  感觉病怏怏的,我眼前一黑,便天旋地转。
  张医婆过来瞧,说是昨晚染了风寒。吴桥不放心,又叫了几个郎中过来,诊断如出一辙。
  “定是这孩子在攫取身体里的营养,不然我怎会轻易病了?”
  真是,吴桥昨晚在地上躺了一夜也没怎样,而我不过是出被窝倒了杯茶就发烧感冒的。浑身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对鼻孔,看来离开这里的计划要推迟了。“等他出生以后,我定要在他屁股上打三下,算是偿还我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
  吴桥笑道:“只要你舍得。”
  想想,我还是舍不得的。我悻悻然:“我舍不得打他,可是舍得打你。你皮糙肉厚,想来打几下,肉质应该会变得松软些。”
  “若真这样,你岂不是要对我煎炒烹炸?”药煎好了。吴桥扶着我起来,将一床被子叠好了垫在我腰下,端起碗拿着汤匙送到我嘴边,“看这小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不好意思,我不做猪肉宴。”闻见那种苦气,我顿时心生惧意,不愿喝下去。“苦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喝?”
  “忍着!”吴桥噗地一声又笑,叫人端热水拿糕点给我,“你还真是胆大,要让别人知道你拿敢拿堂堂国姓开玩笑,非气死才怪。”
  “气死就气死!”要不是顾忌着肚里的孩子,我才不愿再服这劳什子中药。我拿起糕点,饮着茶水,这才算将那一碗汤药喝完。“过几天,当别人发现你跟我跑了之后,估计会闹翻天,这才会把他们气死。”
  “是啊!”吴桥一脸笑容,让我重新躺下,吻了吻我:“所以楠儿你定要养好身体,逃跑的时候才会有体力。”
  闭眼睡到中午。
  正月初二回娘家。吴瞎子的孙女周吴氏,也跟着丈夫,带着一双儿女到了宁王府。周吴氏果真是个美人儿,来我房里之后,嫂嫂长嫂嫂短的,感谢吴桥当初对她的大恩。我也沾了光,心里乐呵呵的,跟她唠了半天嗑,又吃了饭,接着睡到晚上。
  心里始终放不下段玄,总觉得自己该向他道声别,便遣人叫他过来为我再诊。隔着纱帐,他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屏气凝神,扇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
  “叔叔……”我开口道:“我要走了,和王爷——不,和吴桥一起离开这里。”
  段玄有些惊愕,手指不自然地松开。“夫人已经决定了吗?”
  “是啊!”自己连累了吴桥,让他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不能再葬送性命。“本来打算明天就走,谁想自己却病了。”
  “那就恭喜夫人了。”悲伤孤独的气息弥漫着整张脸,段玄语调凄然:“王——吴桥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不像在下这般懦弱,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跟随他,夫人会很幸福吧。夫人目前已无大碍,只是体质虚寒,又有孕在身,在下会为夫人备些药材,路上可以有备无患。”
  想起他对我的感情,以及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我鼻子一酸,对他万分舍不得:“对不起。”
  “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不必在乎我。”段玄也哽咽起来:“昨日在下情绪低落,向夫人口出恶言,还请夫人见谅。”
  “你已经知道了吗?你师父的死……”虽然段玄恢复了以往对我的态度,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对劲。犹豫再三,我还是说了出来:“是吴桥做的。”
  “嗯。”段玄点头,道:“若不是师叔想谋夺掌门人位置,就不会在师父喝的茶里下咒,拔刀相向,师父也不会死得这样容易。吴桥——只是在完成夫人的心意,毕竟师父曾差点害了夫人终身。”
  “你不恨我?”
  “不恨。”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如最后的宣言,悲伤却释然:“楠儿你能否给我一样东西,留作纪念?”
  “好。”想来想去,我从头上取下吴桥送我的簪子,想整支送给段玄,却舍不得,又怕吴桥责怪,便抠下一块宝石放在他的手心。
  “这个太贵重,”段玄推辞道,起身摸索着从墙角的花架上抱起我房里的那盆滴水观音。“在下要这个就好。”
  我的那盆滴水观音,比翠妃房里的幼小些,却照样也生机盎然,千叶翠绿,托起万世的慈悲。这个东西有毒呢!希望他这是为了寄托相思,而不是自我了断。
  “好。”
  我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楠儿,别胡思乱想了。”吴桥这样劝我:“玄道长是个善良宽厚的人,就算为了别人,他也会活下去。”
  “希望吧。”我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安慰。
  生女
  到了第二天中午,丫鬟来报,段玄在房内服毒自尽,已经死了!
  “你这懦夫!”我震惊无比,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慌不择路,急忙赶到段玄房里。他人已不在,所有的物什皆已拿走,只余下昨日要去的滴水观音残缺了大半,仿若折断的手掌般破碎。
  桌子上放着各种药包,风寒的、止血的、腹胀腹泻的,叠得整整齐齐,并在上面用小楷标注着各自的疗效,以及什么情况下不可服用。“是我害了你,是我……”我愧疚之至,却不相信段玄已经死了,见人一个一个地问,得到否定的答案。
  大雪茫茫,天空昏暗寂寥,空无一物。我打发了随从离开,一个人站在走廊的檐下伤感。
  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从台阶上栽下去。腹部着地,疼痛,痉挛,下~体涌出潮热的液体。我呻吟着向别人求救,接着翠妃出现,将我送回房内。
  到了亥时,我生下一个女儿。孩子很小,只有四斤七两①,被打了屁股之后哭得响亮,喂了奶后又睡得安稳。吴桥抱着她,轻吻着我,激动地不能言语,说我辛苦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母女。
  我已耗尽浑身的力气,昏昏沉沉,似乎看见刘婆婆、刘先生、八道、田甜、还有段玄站在一起,向我微笑。他们说已经找到回原来世界的方法,问我要不要跟他们走。我也向他们笑了笑,点头说好。
  长路漫漫,黑暗荒芜,仿佛没有尽头,却仿佛在尽头有一束光明。吴桥站在我身后,声音急切,叫我的名字,让我不要走。意识到自己忘了带上他,我过去牵他的手。他拉着我,说不要,他要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孩子,并劝我也留下来。
  孩子……
  疼痛的感觉在身体上聚拢,越来越清晰。我睁眼,天已亮。吴桥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闭着眼睡着了。我一动,他便醒了,放心地笑笑:“楠儿真是辛苦了。昨晚生了颜儿之后,我还以为……楠儿你昨天到现在都未吃东西,饿不饿?”
  腹中空虚,不过精神好了一些。我点头,问他:“孩子呢?”
  他叫奶娘抱过来。我掀开被子,将她放在臂弯里,看着她那一动一动的囟门②、皱巴巴的小脸、小小的手脚,怎么也看不够似的。“长得真像你。”
  “是啊!”吴桥高兴极了,打发奶娘出去,让她去给我准备饭菜。“这是本王——我的第一个孩子,楠儿,我们有孩子了。”
  瞧他那高兴劲儿,我笑了笑:“看把你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吴桥凑过来去摸孩子的囟门,一脸好奇道:“在明朝,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大都当爷爷了。”
  我啪地打掉他的手,怒视他:“你毛手毛脚的,别乱摸。”
  “为什么不能摸?”吴桥一脸委屈,说:“对了楠儿,你昨天是怎么摔倒的?”
  “万一按瘪了怎么办?”想起段玄的死,我缄默无语:“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我。”
  吴桥眼中带着狠意,问:“是谁?”
  我摇头:“我没看到。”
  “走之前,我会将这件事查清楚。”他一看孩子就不由得笑起来,想逗她:“我原以为可以将这小家伙打包带走,谁想她竟提前面世了。”
  “她又不是行李,岂会任你摆布?”孩子真乖,不哭不闹,只知道睡觉,不知道忧愁。我正要夸奖她,谁想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我登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奶娘刚给她喂过奶,吴桥说是不是她尿了,于是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检查尿布湿了没有,结果这小姑娘之前没尿,却在吴桥抱她的时候尿了他一身。
  “臭丫头,这么小就敢骑到老爹头上!”吴桥一脸窘态,却带着笑意,美滋滋的。
  我笑了又笑,说他三十多岁的人竟被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降伏住了。他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学着给孩子换尿布,说这叫一物降一物,他还从来没有怕过谁,怕怕自己的妻子女儿也不错。
  接着他换了衣裳,又找奶娘给孩子喂奶,做好了饭菜补品端过来喂给我吃。吴桥是个稳重细致的人,固然没有经验,却照样安然有序,井井有条。我喜欢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份安全感,很舒心,很温暖。
  吴桥说过两个月再走,毕竟现在天冷,怕我和孩子受不住。我相信他会将一切处理好,便点头说好。
  到了初六,请了稳婆给孩子洗三。颜儿哭得稀里哗啦,极不情愿,但一到吴桥手里,立马安静下来,任由他摆弄。
  将颜儿洗得干干净净,又换了一身衣裳。吴桥将她抱到我眼前,这小家伙眯着眼,一副老大的派头,还挺像吴桥严肃起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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