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四环 辞宫

  
  “老姐，以前我总跟着你，是不是很惹人烦啊！”
  
  冷书傲冷不丁的转头，认真的问。
  
  冷书月怔了怔，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书傲也不急着等她回答，就平静的看着书月。
  
  冷书傲手中的鸟儿似乎有些烦躁，啾啾叫了几声。
  
  只是，他们就似乎没听到一般，一个专注的等待答案，一个淡然的回望着对方，似乎还在沉浸于某种思绪之中。
  
  阳光柔和，此刻倒让人觉得比方才暖了些。
  
  冷书月静静的看着书傲，哞底透出的恬然仿佛将这竹林间的声音都晕染的宁静平和，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浮动，露出额前的那片光洁。
  
  明澈的眼儿内像是牵动了什么思绪，柔的让人不由的想要去呵护，而更加眷恋。
  
  紫纱明丽，透骨清雅而妩媚，两者却一点也不冲突，那是一种极致的美。
  
  就在书傲霎那看痴的这一刻，冷书月却轻轻低下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书傲听，“一点都不烦，那时候，只觉得有书傲跟着，才不寂寞。以前一个人惯了，倒不知自从你回来后，总是喜欢有你跟着，似乎有了依靠一样。”
  
  书傲轻笑，“可是，你的心事却从来不跟我说。”
  
  “可是，心情不好就喜欢去你房里坐着。”书月眉梢微蹙，像是有些懊恼。
  
  “哦？不记得了。”书傲懒懒的说。
  
  “可我每次睡起来就没事了。”冷书月表情有些不解。
  
  “嗨，我说我的书月啊，你每次来也不说话，就坐在我床边，最后睡着了我还得把你抱回去。不然，爹娘再发现，非得把我们再分开不可。”冷书傲倒是有些无奈，而眼里却竟是温柔，宠溺。
  
  “其实我知道，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毕竟，我们……”
  
  书傲好笑的看着书月，随手放了手中的鸟儿，勾手将她揽入怀里，温声道，“那现在怎么就问了？”
  
  书月轻拍了一下书傲的前襟，头始终没有抬起，只是柔声说，“书傲，也许就是因为我太依赖你了，进宫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风玉霖，而到最后才发现，当我以为自己能接受的时候，只因为他某个表情像你而已，若非我们在一起，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书月忽然抬起头，眼睛清亮犹如皎月一般。
  
  书傲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此生得你如此，上天也算待本公子不薄啊！”
  
  那语气，倒有一股调侃的意味。
  
  冷书月的呼吸声很轻，她被书傲抱在怀里仿佛失了重心，似乎努力的靠着书傲。
  
  “书月。”书傲像是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书月没有应。
  
  怀中的人儿呼吸很浅很浅，书傲又唤了一声，可书月还是没有应。
  
  “书月！书月！”冷书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着喊了两声爱人的名字。
  
  “书，傲……”声音有些无力，像是从很远传来一样，书傲一把抱起书月，忙道，“我们现在就回去。”
  
  看着书傲紧张的眼神，冷书月却笑了，“我这身子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
  
  冷书傲目光猛然收紧，“书月，你的病恶化了，是不是！”
  
  这话显然是肯定句，冷书月无奈的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她已经明显感到疲累，尤其是早晨，书傲起身的时候，她一点知觉都没有。
  
  开始冷书月并没有留意，直到最近她发现那种麻痹感一天比一天多，她总是忍着，尽量不让书傲看出端倪，可是，方才她竟然第一次失去意识，她这才断定，原来是命不久矣。
  
  当年娘死之前，便是如此。
  
  说来，书傲其实不若书月了解此病。
  
  当年冷书月听着娘将自己患病期间的痛苦一点点转述，就已经对这病恨之入骨，如今，她更懂得当年娘的心情，病痛与不舍，同时在撕扯着自己的神经，让人痛之更痛。
  
  娘曾说，“书月，我舍不得你爹，舍不得你们，但是我却不后悔。若你有了心上人，千万不要因为这病而退却，若你们真心相爱，便是人生最后的时光，也是幸福的。”
  
  这话如今还尤在耳畔，冷书月却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幸福？
  
  娘，你可知，我与书傲如今的日子是多么不易，可是我将不久于人世，何来幸福可言。
  
  我不想死。
  
  本以为清心寡欲了结此生便好，可如今，在宫里发生的这一切，你让我如何不动情，或许在我们相遇的那一瞬，便注定了我们相爱而不能相守的结局，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冷书傲哞底隐隐见泪，却一个字也不说，他抱着书月一直往回去的方向走，冷书月贪婪的呼吸着，眼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一分一毫。
  
  “书傲，我一会儿就好了，真的，以前都是这样的。”
  
  书月就像是小孩子，不知道是想劝自己还是想安慰书傲，或者只是存心在自我麻痹，自我欺骗而已。
  
  “我输不起你的命。”
  
  回到船上，冷书傲只道了如此一句，便不再言语。
  
  而他眼底复杂而痛惜的情绪，却没有逃过冷书月的眼睛，相视无言，两人都沉默了。
  
  许在这个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都是徒劳的，说再多亦是无用。
  
  醉君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里人来人往，江湖人士颇多，冷书傲抱着书月匆匆忙忙回房，时不时有人也会驻足看一眼，倒是惊讶这对恋人好相貌。
  
  不经意间，冷书傲听到一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却是相当不利，顿时心乱如麻。
  
  这次冷书傲扮成姬先生回来，小四很快便认出来了，好在教了书傲一些延缓病情的办法，冷书傲将之前小四留下的药先让书月服下，便安抚她休息。
  
  冷书月也是乏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书傲已经将细软收拾妥当，这便喊书月起来。
  
  追风的消息对书傲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上次的旧伤本就没有恢复，而醉君楼的却有人说追风很快会来曲盛，什么听说替皇上办事，这事儿听着蹊跷，书傲很快便想到，他与皇帝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便是来这里找他和书月的，若再不走，怕是死路一条。
  
  想起当时自己意气用事，非要赶着来找书月，不小心和凤楚然他们失去了联系，如今孤军奋战，怕是凶多吉少。
  
  看着书月惺忪的睡眼，书傲一把将爱人紧紧拥在怀里，他枕着书月的肩，一声不吭，心里却疼的几乎要停止呼吸一般。
  
  “书月，我要如何才能和你过着没有威胁的日子，我只想好好爱你，可是，却给你的太少，怎么办！”
  
  书傲绝望的闭眼，他心里一遍一遍如此重复这句话，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时，冷书月轻轻推开书傲，疑惑的看着他，又转而淡笑，“你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观了？我的书傲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的妻子，七年了，我一直坚信着，而如今，便是有多么危险，我们都要守在一起不是吗？书傲，我喜欢你，也放不下你，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吗？”
  
  她何时说过喜欢，说过爱。
  
  冷书傲一时还在回味那句，我喜欢你。
  
  七年，她第一次说喜欢。
  
  冷书傲傻愣愣的看着书月，若非门外有人摔了杯子，他恐怕还没回过神来。
  
  只是，这杯子一摔，冷书傲霎时变得戒备起来。
  
  “徒弟，师父来看你了。”
  
  这声音并不友好，反而冷冽的刺骨。
  
  冷书傲与书月一惊，又是如出一辙的笑，果然，该来的总会来，谁也赖不掉！
  
  
  
  
  
  
  第83章 第八十三话：命偿红颜之涅槃
  
  追风如此不请再来，似乎一霎破坏了房内原本的温馨画卷，将之瞬间撕裂，破不成形。
  
  夜袭之事就如刚刚发生过一样，那夜的杀戮仿佛又在冷书傲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冷书傲握紧妻子的手，转而礼貌性的对刚踏进门的“师父”微微颔首，眉目是一望无际的平淡，只是唇角微动，语气偏生了几分轻蔑，与生俱来的霸气傲然在冷书月看来，书傲从未丢掉过，她喜欢。
  
  “伤吾妻，害吾儿，姬方，你早已是我冷书傲的死敌，何来师徒一说！”
  
  语气中的冷血，愤怒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却是一种无奈。
  
  冷书月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小腹，孩子，孩子……原来书傲一直都在意……
  
  为什么他们的孩子都不能活下来，那该死的皇宫，与凉妃的头衔，她绝不会再回头了。
  
  曾经便是噩梦一场，如今是该博一博了。
  
  冷书月向来寒着脸，看不出什么思绪，此刻她却一改往日的淡然，反而盯着姬方，敌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