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情赋

夫人进了观，立刻便有两位道童出来迎接，口呼无量天尊，道：“小的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里面请。”夫人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问道：“文武道长可在？”小道童回道：“师傅有贵客来访，在内堂会客……”夫人不待道童说完边厉声道：“当今天下除了皇上，可还有比本宫更贵的客？”说罢也不管两个脸色煞白的小道童，径直走入了内堂，下人们便在院子里等着，罗縠示意我跟上，想来我既是随夫人来上香，就自然该跟了进去。
    传过大堂进入内院，却真是别致得紧，亭台水榭边是细流逶迤入佳境，湖柳绕堤有洞天；回廊殿宇又是曲径通幽现玲珑，移步换景拜庄严。
    但若仔细品看，却又觉得这凡尘华丽却碍了道观应有的庄严，却仿佛似信奉三清之人位自己修建的别院一般。
    夫人因与文武道长相熟，这内院走着竟如同自己家一般，绕过宏楼殿宇便到了内堂，夫人直接推开门便进去，我急忙提这裙子跟了进去，罗縠也跟着进来了。
    内堂里只有两人，一个是道士打扮的老者，另一个则是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男孩子。
    这一看不打紧，我顿时觉得整个人被天雷浑劈了一下似的，三魂飞了两魂，七魄没了六魄，这仅剩的一魂一魄却也紧紧的栓在了那男孩身上。
    若说素洛那容颜活脱脱就是她的话，这男孩的气质眼神却更是十足的她了，那般桀骜不驯，孤高清澈，而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那熟悉的感觉便又涌了上来，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不断的重复——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罗縠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急忙回过神来，站道夫人身侧，盈盈行礼：“音书给九王爷请安。”男孩子的眼光扫了扫我，夫人却笑道：“音书这么喊不就生分了，论辈分你该喊他一声九皇舅。”我刚想改口，男孩却挥挥手道：“叫什么舅，难听死了，要么就叫我夏岚，要么就叫我九叔。”我愣住了，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仍然努力维持高贵的微笑，转而问向道人：“道长，今日本宫本来是为了给夫君祈福烧香而来，却恰好碰上道长刚得了什么稀奇宝贝，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也省了道长差人叫本宫，倒是什么稀奇宝贝能引得九皇弟这从不喜与人相处的贵客第一个来看啊？”夏岚冷冷的瞥了夫人一眼，那眼光分明在说——你敢再多说一句看看？
    道长却呵呵一笑接过话来：“回长公主的话，是七王爷在外猎到的白狐，因为曾允诺送给九王爷便快马加鞭的送了回来，只是路上炎热且路途劳顿，这白狐有些吃不住了，便先送到了贫道这观中照看这，再通知九王爷亲自来取罢了，哪是什么稀世珍宝啊？不过贫道日钱倒是得了个镶金翡翠玉如意，不如贫道去拿来，长公主与贫道鉴赏鉴赏？”长公主带着浓烈的硝烟味看着夏岚，口中却风轻云淡道：“不必拿了，本宫岂是那拾人牙慧的角色？本宫身体不适，先回府了，音书，你去替本宫给夫君烧香祈福，事后不得逗留。”
    “是，夫人。”我急忙行礼恭送夫人离去，罗縠也跟了夫人而去，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离了道观，只留下了兰汀和花雨在前厅候着我。
    我鼓起勇气，向夏岚问道：“九叔，那……那只白狐……”
    “想看？”夏岚笑了，竟拉着我的手跑到侧院的角落，一个笼子里，团着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小东西，黑色的大眼睛看了看我们，尖尖的嘴张开打个呵欠，继续闭上眼继续睡觉，甚是可爱。
    夏岚蹲在笼子前，手指从笼子缝里伸进去戳了戳白狐，对我道：“你是大姐家的丫鬟？”我呆愣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一路我都跟在夫人身后，称呼也是夫人，谁看了都会认为我是丫鬟吧。
    我笑了笑，摇头道：“回九叔话，民女不是丫鬟，民女是云将军之女。”他冷冷瞥了我一眼，道：“你就是五年前被云将军抱回府里的私生女？”私生女……我咬了咬唇，艰难的点了下头。
    夏岚再次拉着我往前殿走，嘴里嘟哝道：“不是要上香吗？再不上了香回去看大姐不剥你皮。”来到前殿，花雨一见九叔，急忙叩拜请安。
    夏岚拿了香塞到我手里，挥挥手道：“你快上了香回去吧。”我有些失落的燃了香，叩拜三清，为爹祈福，而后起身，花雨接过香插上，搀扶我起身，我便带着花雨转身走出道观。
    我问花雨：“兰汀呢？”花雨皱眉，厌恶道：“她嫌这里烟熏火燎的，就先随夫人回去了。”来到大门口，却见原本停的两顶轿子全没了，我幽幽一叹，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云小姐，请留步。”夏岚忽然在身后喊住我，我惊诧的回头，见夏岚在指挥仆人将笼子搬到华盖马车后的车厢上，然后跑到我面前，笑道：“此地到将军府路途虽是不远，还请云小姐赏个薄面，坐我马车回去吧？”我犹豫了一下，花雨却拉拉我袖子示意不可。
    夏岚皱眉道：“做件事都要想那么久，真麻烦！”直接拉了我的手将我塞进马车，留花雨在一旁目瞪口呆。
    既然事已成定局，我只好坐在马车内，低头不语，花雨便只好爬上了装着白狐的车厢。
    夏岚盯着我看，我手足无措，于是只好给自己找些事做，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给素洛缝的荷包及针线，将最后欠的几针完工，咬断绣线，正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手中荷包却忽然被抽走，我急忙想抢回来，夏岚却嘻嘻哈哈的躲闪笑道：“好个小音书，怎知道我喜欢紫色和桃花，这荷包恰恰就是给我绣的吧？”马车忽然一停，我跌在夏岚身上，夏岚急忙揽住我，避免我狼狈的摔倒，车帘掀起，只听见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我急忙挣扎推开夏岚，跳下马车，连被他抢走的荷包也来不及拿回。
    我一路小跑回到自己房间，抚着狂跳的心口喘促着，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众目睽睽下与男子抱作一团，夫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正这么想着，兰汀过来传话，说夫人召见我，那眼神冷冰冰的充满嘲笑。
    我整了整衣裙，随兰汀走向夫人正房。刚进房，便听见夫人厉声道：“贱婢，跪下！”我急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只听夫人威严却又缓慢的问道：“礼仪嬷嬷，这女子与男子共处一室，衣衫不整，搂搂抱抱，该如何责罚？”礼仪嬷嬷清了清嗓子，傲慢的朗声道：“如是已婚者，以猪笼装之，游街沉江！未婚者，篾责三十！”夫人顿了顿，又悠然道：“九皇弟的个性本宫是知道的，任谁都要捉弄一番才高兴，因此音书必然是受了捉弄才会犯下这等罪行。”话音突然转厉：“但你一开始便不该与他同乘一车！一开始便犯下错误才给了他机会轻薄于你，你给本宫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将军府的小姐，是六王爷府未来的媳妇，再过个三五年你就要嫁过去，现下出了这等事，你要将军府的脸面往哪摆？你要六王爷府的脸面往哪摆？六皇弟若是不计较也就罢了，若是差人退婚，你便以死谢罪吧！礼仪嬷嬷！给本宫重打五十蔑，关进柴房，不许供给水食！花雨护主不利，按家法杖毙！”说罢拂袖而去。
    而我则被罗縠和兰汀拖到院中，礼仪嬷嬷用细长的蔑条沾了盐水，重重的抽打在我身上，不论我怎么哭叫都没用，五十蔑打下来，我几乎动弹不得，被罗縠和兰汀拖到柴房，扔在地上，二人锁门而去。
    我无助的缩成一团哭泣，花雨……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