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情赋

夏岚见那妇人时，满眼开心，竟跳下马车飞奔过去抱住了那妇人，妇人笑着拍拍他的背道：“小王爷既已成家，怎的还是这般孩子气，凭白叫人看了笑话。”夏岚却仍抱着妇人笑道：“霞姨一去数日，连我的婚礼都没能赶回来，倒叫我好生遗憾呢，一会定要叫爱妻为霞姨奉茶才是。”花雨搀扶我下得马车来，夏岚牵过我的手到妇人面前，介绍道：“爱妻，这位是将你夫君从小养大，培养得如此出色的霞姨，霞姨对我来说如母一般，爱妻日后也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我盈盈欠身道：“音书给霞姨请安，请霞姨入堂上座，音书给霞姨奉杯好茶。”霞姨握着我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好个标致的女娃，难怪我们家小王爷痴痴迷迷非你不娶了，皮相不错，倒也谦恭有礼，很好，很好。”将孩子带大的奶娘有时远比亲生父母还亲，尤其是夏岚自幼便没了娘，爹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奶娘对她必定是如亲娘般的感情，因此奉茶于她也是应该的。
    入到内堂，夏岚扶霞姨上座，我吩咐花雨将我陪嫁的那包雷劈大红袍拿些来泡了。
    花雨端上泡好的茶，我便接过茶盏，跪在霞姨面前，将茶盏举过头，请霞姨品茶。
    霞姨急忙起身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笑道：“老身这也算是品过媳妇茶了吧？好茶，呵呵。”夏岚将我扶起，对霞姨笑道：“霞姨，日后我若有忙于政务，照顾不到爱妻时，还劳您多费心了。”霞姨躬身道：“老身虽受小王爷重礼以待，不以奴仆命之，却从未不自明身份，老身自当帮衬着夫人。”夏岚点头，霞姨却又开口道：“禀小王爷，老身此次回乡处理亲戚的后事，见得他家孤女凄凉无助，又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事，便自作主张带进府里，若小王爷不嫌弃，便让她侍奉在您二位左右可好？”夏岚道：“霞姨举荐之人，自当是合适之选，且带她去管事那里录过之后，安排到爱妻身边伺候着。”霞姨谢过恩后便离去了。
    第二日，霞姨带着一位女子来拜见夏岚和我。我一见那女子，登时呆住了，夏岚却皱眉道：“莺语姑娘不是素洛郡主身边的红人么？怎么纡尊降贵来攀附我霞姨？”只见那女子竟是昔日素洛身旁那美貌的丫鬟莺语。
    霞姨正欲说什么，莺语忽然跪在我们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头，潸然泪下道：“奴婢虽曾在六王爷府做过下人，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更是因此而被六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寒露百般设计陷害，最后被杖责赶出，回到乡间，家中父母竟听信那坊间流传，一怒之下双双投缳以明清白，只是奴婢确是冤枉，九王爷，九王妃，请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做事，绝对不会逾矩。请王爷王妃开恩！请王爷王妃开恩！”说着，莺语重重的磕着头，我心下不忍，拉了拉夏岚的手，期待的看着他，夏岚无可奈何的叹气道：“好吧，先暂时允你入府做事，日后若有什么差池，定将你赶出去，绝不留情面。”霞姨便带了莺语下去了。
    我好奇的问花雨：“她到底做了什么，竟会惹的父母以死明志？”花雨撇了撇嘴道：“夫人有所不知，六王爷府前些日子闹的满府鸡犬不宁，六王妃的许多金银玉器都不翼而飞，而后又在她处搜出来，她却说是六王爷赏赐给她的，六王妃疑心六王爷喜欢这丫鬟，便去闹六王爷，竟闹得六王爷恼怒之极，将莺语杖责一顿赶出了府去。坊间便流传出莺语没得礼义廉耻，勾引主子，偷窃主母财物的流言。”原来如此，被邻里乡亲的戳脊梁骨，那感觉确实不好受。
    莺语梳洗过后来到房内向我请安，我便道：“既然换了主子，之前主子赐的名也就不要再用了，我赐你一个名可好？”莺语垂眸道：“主子赐名是奴婢的福分，自然是好的。”我笑了笑，道：“日后你便叫翘雪吧。”
    “谢夫人赐名。”翘雪跪下嗑了个头，便和花雨到一旁熟悉日常的事务去了。
    这一个月里，夫妻恩爱自不必多言，但恩爱到头也终还是有小别之时。
    皇上恩准夏岚的婚期已告罄，一早夏岚便着正服上朝去了，留下花雨、翘雪陪着我在房中，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讨论绣品的针法和丝线的优劣，我则是在为夏岚缝制一件夏日好穿的单袍。
    这时霞姨走到门口道：“花雨，翘雪，王爷昨日说要吃菱角荷叶汤，刚才管事说菱角到了，下人已经送到小灶那去，你们去把菱角剥一剥做上，一会王爷下朝回来才好喝。”花雨和翘雪便立刻去了。
    霞姨却并没有离去，而是走了进来，坐在我身边，拿起做袍子的布料摸了摸，笑道：“夫人真是贤惠，这布料又轻又软又薄，想来王爷穿在身上必定极是惬意舒适。”我抿嘴笑了笑，道：“霞姨谬赞了，我能为夫君做的不多，但是每一样我都会尽心去做，只盼夫君开心罢了。”霞姨放下布料，似笑非笑道：“是啊，做女人的，只要丈夫开心，自己就满足了，霞姨年纪大，这一辈子都放在了王爷身上，没夫没子的，只把王爷当做亲生一般来侍养，而今他也终于成了家，也算老身能放下一块心头大石了。”我从桌旁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端给霞姨，听她之言，心里便是有些感触，道：“霞姨为夫君做的一切，夫君一直都记在心间，整日里都和我说一定要孝敬霞姨，若霞姨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尽己所能去做，否则别说良心难安，就是老天也待见不得那些不孝的。”霞姨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笑道：“王爷这话倒是过了，老身不管怎么说都是个下人，出身不好又哪敢胡思乱想些什么。老身只是年纪大了，爱找人说说话，不然一个人闷着怪无趣的，只是夫人别闲老身话多才是。”我急忙道：“怎么会呢？霞姨愿意和我说话，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闲呢？只是霞姨也别责怪我学识浅薄，比不得夫君那般会说话，若言语间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霞姨不吝指出，我一定会改的。”霞姨幽幽一叹，道：“夫人这般贤良淑德还有哪不好呢？连对下人都这般谦恭，端是算得上妇人中之楷模了。只是……”霞姨拖长了尾音，却将我的心揪起，我握住霞姨的手道：“音书是否有什么做的不妥，还请霞姨明示。”霞姨笑着抽回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曾道听途说过一些夫人的事，似乎夫人的娘亲已殁，听人传言，夫人的娘亲似乎是昔日那位口碑极好的才女王梦茹，后来竟不知怎的就失踪了。”我黯然点头道：“霞姨说的没错，我娘闺名确是梦茹。”霞姨便似自言自语道：“唉，这女子不管才气再如何高，名声再如何响，也逃不过一个情字，只是却选错了方法，落得坊间风言风语直道她伤风败俗，没半句好话，唉，真是不能选错，一选错了后患难平啊。”忽的意识到什么似得，又道：“老身这话并非想影射夫人，请夫人恕罪。”我无奈的笑了笑，道：“霞姨多虑了。”霞姨又道：“唉，人老了就是管不住嘴，像夫人这般好的人，三从四德必是极遵守的，若是那水性杨花的浪荡货，我们王爷可是连眼角都不会瞥一下的。王爷素来喜爱有才情的女子，当日那尚书家的小姐，年方九岁，已出口成章，王爷便整日往她那里去，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要讨教，当时老身还以为王爷会娶尚书家的小姐呢。尚书家也曾派人来说媒，老身也只是替王爷答应考虑考虑，怎知王爷转日便推掉了，向皇上求了旨意，定下亲事，我还道是哪家的姑娘能比尚书小姐还有才气，却原来是昔日天下第一才女之女，这倒不怪了。”我有些尴尬的回道：“霞姨，我…”
    “哎，霞姨知道，你们这些有才气的姑娘家都是谦恭性子，必定要说不会啊，不擅啊什么的。呵呵，只是尚书小姐仍对王爷倾心，只道做了妾也无不可，还说要与夫人比试比试，老身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两位才女的本事，便擅自替夫人应了下来。三日后尚书小姐就要来求教了，夫人可别丢了王爷的脸面啊。”我顿时呆住了，这算赶鸭子上架吗？
    霞姨走后，我便差花雨快寻些诗词书籍来，连夜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