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甲

第42章


“小兄弟这么早来了?今天不是要出去游玩么?”
十五托着纸包给他看:“白芷,已经焙好了,熏着用的。”又举起薄荷叶:“实在难受了就用这个敷脸。”
“???”
十五微微一笑:“那天穆子规给你擦脸用的手巾,是庚王府管事给他的,上面有一种药叫‘五日成仙’,今天是第五天。”
贺云天挠了挠下巴:“五日成仙?”
十五戳了一下他的腮帮子:“痒痒么?”
贺云天只觉被十五手指按过的地方奇痒无比,大怒,长剑一挥:“龟儿子!你给老子放滴啥子哟!”
“不是我放的,是咱们互换解药那天,穆子规用韩澈的手巾给你擦脸时下的药。”
贺云天扔开长剑,两手并用在脸上抓来抓去,怒吼响彻云霄:“傻鸟!!!”
荣敏坐在偏院堂屋里,惊讶的看着被白芷熏出来的一团白烟笼罩着脸的贺云天。
“十五!怎么回事?”
“回王爷,这是李大人手下管事跟贺楼主开的玩笑。”
贺云天在烟雾里大骂了一串云城方言后,“啥子五日成仙?痒死老子了!”随着他每说一个字,那团烟雾就被吹散些许。这让荣敏终于看到那张起满了小红包的苦瓜脸……
“噗!”
十五赶紧咳嗽了一下替王爷掩饰,“贺楼主,你不觉得现在被烟雾环绕的感觉很像成仙了么?这药又是在第五日发作,所以……”
“痒的难受!还有没有啥子办法?”
十五从水盆里捞出几片薄荷叶,“敷在脸上,会舒服很多。”
穆子规赶紧勤儿勤儿的凑上去给他们楼主贴叶子,结果被贺云天一脚踹飞,“就是你个傻鸟乱用旁人东西!滚!给老子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苦瓜脸成功的隐藏在了绿绿的薄荷叶后。
荣敏:“嘻嘻嘻!”
十五无语了……默默的退出了堂屋,在回廊里发现蹲在地上挠头的穆子规。
“别发愁了,再熏一个时辰就好利索。”
穆子规歪头瞪了十五一眼:“你们璇玑营没有一个好东西!”
十五冷笑:“彼此彼此,如果我们的毒药不需要两层来解,我到现在不还是被你们害成废人一个?”
穆子规哼了一声。
十五这几日总跟在荣敏身边,也把那套真真假假的虚头八脑学了个两三成。假笑:“说起来,如果没有这阴差阳错的黑吃黑,也就没有后面您跟蔡先生聊的那些合作啊。”
“到也是……”
“穆大侠。”
“嗯?”
“能否为在下解惑?”
“嗯,但说无妨。”
“为何你们楼主要叫您傻鸟?”
穆子规随手从地上抓了块砖头摔过去:“滚!”
“滚!”
李赞从容弯下腰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奏折,“皇兄,此案不能再拖,否则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现今北疆虽琉国来犯,但有聿启山将军挂帅,阵前又有筑北王的骑兵,太子出征大可不必。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走了,反而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你好大的胆子!”
李赞没言语,只是默默的将手中奏折再次呈上。唤一声皇兄,“奉州运河段工程银亏空,南域加征茶税银。这,都是刘太傅一党所为,现今证据确凿。太子近臣多有牵扯其中……“
御案后的皇帝忽然冷笑:“所以你就把刺客派到了太子身边?”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李赞顿时脸色煞白,紧紧咬住下颚。
皇帝缓缓抬起手,拿过案上一只方匣子打开来。
此时李赞已忘了礼仪避讳,直直的盯着那只手,一枚小小的铜质腰牌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皇帝把玩着这枚腰牌,背面刻着一柄小小的匕首,这在璇玑营里代表着刺客。探子,是燕子。那匣中除了腰牌还有银簪,尾端的番号——三十。
三十儿年纪虽小,但从未后悔当一名刺客,更不畏惧这刺客的下场。
璇玑营于他来说,是家。家里有兄弟,有面冷心热的二叔,有疼他的十五哥,有耍着诡计收拾朝中败类的李大人。
“既然你喜欢扮成小太监混在宫里,不如今日我彻底成全你,如何?”
三十儿一笑:“有劳。”
十五哥常常说他行事毛躁,脾性也不够稳当。可不是么,如果他再小心一点,再谨慎些,也不会被人捉住了吧?
“嘴还挺硬!早就听说你们璇玑营的飞刀如何如何,不如就用你们的家伙事儿与你家小兄弟做个了断。”一把薄而锐利的小刀在烛火下熠熠闪光……
三十儿猛的咬紧牙关!脖颈上绷起青筋,紧闭的嘴唇封锁了咆哮和怒吼!
一滴汗流进他瞪得圆圆的眼睛里,眼皮跳了一下。又一滴,再一滴……
嘴里有股腥甜的血味。
三十突然笑了起来,震动着胸腔:“呵呵呵呵……”
行刑者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溢出鲜血的刺客,毛骨悚然。他!笑什么?
这一丝丝甜,勾起了三十儿美好的记忆。
十五哥给他买的芝麻糖,也是这般的甜……
“李赞,父皇将璇玑营令牌赐给你的时候是如何交代的?你,还记得么?”
李赞走上前去,伸手拿过银簪慢慢的摩挲着,“皇兄。”抬眼时向来神采飞扬的眼中阴沉沉的:“把我的刺客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官suezuixunxun的地雷,以及看官407998的手榴弹。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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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李赞笔直的站在皇帝对面,中间隔着御案,离得这么近,近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近的他能看清楚对方眼中的厌恶。
“你的刺客?先皇将璇玑营交给你就是让你来威胁朕的么!”
“璇玑营效忠的是国家,任何于国不利皆可铲除。刘太傅一党横行朝野,公报私囊,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干预朝政……如若说真有人威胁皇上,也是刘仕冕!璇玑营,守护皇族用的是他们的鲜血和生命。”
皇帝突然笑了,“巧舌如簧!李赞,你自小就是如此,一张巧嘴哄得了先皇也哄得了朕么?表面上一副义正言辞,心里的龌龊以为朕不知?你手下那些探子和刺客,镇日干那些鸡鸣狗盗,搞得人心惶惶。现在竟摸到宫里来了,还想行刺太子?”
听到这里,李赞已经明白,皇帝,一直在等一个报复他的契机。皇兄虽然被刘氏一族蛊惑蒙蔽,但也不至于昏庸到连大局都看不清的地步。
一切,也许只是因为璇玑营在他的手里,而他与皇兄的宿怨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在这场异常敏感的斗争中,皇帝的心思在私仇与大局中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一次不好的印象或者某一段心烦的记忆都足以让天平倾斜……
“臣从未图谋行刺太子,只因这刘仕冕一案中牵扯太子近臣。”
三十儿的腰牌被拍在案上:“这不是刺客又是什么?!还来狡辩?”
恰在此时,有太监呈上北疆战事急报。
皇帝还在气头上,抄过来打开一看,面色愈发阴沉,“传聿启山!”摔下军报又盯了李赞片刻,“外敌当前,你就从不肯替朕省省心。当你的闲散亲王不好么?现在那刺客被捉住,皇后和太傅都问到朕的鼻子上来了。李赞,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可知有人也惦记着你么?”
“臣自先皇手中接过璇玑营令牌,就不怕被人惦记着。只望皇兄能明白臣弟一心为国,不曾有任何私念。”
“好,既然如此,你将璇玑营交付太子,好生修身养性去吧。”
李赞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皇兄!”
皇帝冷冷一笑:“你不是要你的刺客么?朕还给你,好好与他亲近几日,权当告别就是了。”
这是已经预谋好的,李赞无力回天。
意图行刺太子,其罪当诛,即便顾及他的皇族身份也难免被贬为庶人又或流放。刘氏一族内有皇后,外有太傅,竟是要硬拼着将他拿下么?
再看一眼坐在御案后的皇帝,“如若臣拒不交付呢?”
三十儿被蒙了头带到一个小小的院落中。揭去头上布罩后,明亮的阳光让他的双眼一时难以适应,连连眨着。
身上捆绑的绳索被解开,押送他的人全退至院外,桄榔一声,院门紧闭。三十儿呼出一口气,艰难的挪动双腿,试着走进屋去。
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进去,我给你换药。”
三十儿猛抬头,李大人!
“大人,你为何在这里?”
李赞一笑:“同为阶下囚。”
李赞的手指很灵活,一层层的解开包裹着的药布。
“大人,属下自己来……”
“这里只有寻常药物,比不得营里的。”
李赞完全无视那恶心的伤口,神色镇定如常,“这次是我的失误,不应该派你来。但营里对皇宫熟悉的,除了十五和初一就是你了。如果十五在……”
三十儿茫然的看着李赞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十五哥以前总说我莽撞粗心,这也是我自作孽。大人,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出了什么事?”
李赞拿出干净的布带示意三十儿躺下,一边包扎着一边说:“说我意图行刺太子。只不过这事还被皇上压着没有公开,否则你也见不到我了。”
三十儿义愤:“怎会是行刺太子!明明只是……”
“不许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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