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花落霜满天

    
    “你们不该让师父独自涉险。”青铭不赞同地看着这对男女，他根本不想离开，却碍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
    
    “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我劝得住‘他’吗。”男子没有理会青铭，径自带着他走着，这次的确不同以往，那少年怕不是好对付的人，凤曦应该也感觉到了，才会让他们离开。
    
    “不，你不会懂得，师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他’是打算抛下我才不让我去的。”刚刚那一眼，他就已经明白师父的打算，所以他才不愿妥协，可是终究还是被抛下了，无能为力的悔恨充斥着他的内心。
    
    男子只是冷漠地看着青铭满脸的悔恨与悲伤，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牵动他的感情，其他人的悲喜都与他无关。一双小手无预警地握住了男子，带给了他温暖，他回头看着女子笑了起来，现在教会自己喜怒哀乐的女子就在身边，他真的别无所求了。
    
    比武场内的平台上，凤曦无声地来到蒙莫的身边，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太一下手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将他全身的经脉都震断，曾经不可一世的落英殿殿主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以他这般气节的人，肯定只会选择自我了结这条路了。
    
    “怎么，你也会担心别人，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吗。”嘲讽的语调响起，太一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凤曦面前。
    
    “你不该这么做，无视他人的痛苦，心安理得地毁掉他的一生。”虽然与蒙莫相交不深，但是凤曦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本该是个意气风发的人，而不是像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这种事你不是做得比我还多吗，你难道忘了在你手中毁掉的那些生命吧。”太一对于凤曦的话感到十分好笑，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这样说他，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曾经发生过的事，凤曦从来都不打算去否认，只是‘他’和太一之间的恩怨却不是如此简单，对于他的控诉，‘他’选择沉默以对，不是因为理亏，而是曾经答应过绝不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说出来。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现在忏悔难道不会嫌太迟了吗？”太一不喜欢凤曦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一切都只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忏悔吗？凤曦抚上自己的眼睛，‘他’现在的眼神看起来是这样的吗，可是不管曾经做过什么，‘他’都不曾后悔啊，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正因为有了那些过去，才会有后来的那诸多快乐，所以‘他’从未想过要对谁忏悔。
    
    凤曦看向太一，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然而却只在那里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黑，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恨意吧，那样地深刻。
    
    “我听说了，你盗取了劫命镜，那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东西，你还是早点将它归还才是，否则你迟早会被反噬的。”尽管他对自己那么憎恨，凤曦却无法对他置之不理，他们之间的千丝万缕斩也斩不断，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能忘却。
    
    “劫命镜啊，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吧。”太一从手中变出一面铜镜，脸上浮现出不明意味的笑意，可那样的笑意却只会让人不寒而粟，“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很清楚这劫命镜是什么样的东西，虽然我还无法完全掌控它，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说我怎么可能将那么好的宝贝还回去呢。”
    
    凤曦不禁皱眉，果然还是太迟了，太一已经和劫命镜同化了，它已经彻底沦为妖物了，再也不能为天界所用了。可是‘他’担心的却不是天界，而是眼前的少年，他太过年轻气盛了，如此急切地将劫命镜变为自己的所有物，只会让他的负荷越来越重，被反噬只是迟早的事情。为今之计，只能那么做了，即使他会更加恨自己。
    
    凤曦默念着古老的咒语，面无表情的看向那面拿在太一手中的镜子，兜兜转转，‘他’仍旧是逃不开天命的束缚，曾经在这面镜子中看到的景象，多年后都一一实现了，现在也是时候跟它说再见的时候了，那种悲伤已经不需要再让任何人去尝试了。
    
    太一还没明白凤曦在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手中的劫命镜，出现了一条裂痕。接着裂痕不断扩大，直至完全碎裂了！他看着那碎裂的镜子，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可能，这个人竟然有能力将上古神器毁掉。
    
    还没等太一回神，碎了一地的碎片又不约而同地浮了起来，像利剑一般朝着凤曦疾驰而去，‘他’也没有挣扎，任由尖利的碎片深深扎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撕裂了肌肉，深可见骨。鲜血浸染这碎片，而后一点一点将它吸收进体内。
    
    “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做啊，也罢，这镜子对于我来说也并非必须的。”太一虽没料到凤曦会有此一举，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看来时间朝廷那边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那个所谓的皇帝应该已经成为了妖族的盘中餐了。”
    
    凤曦幽幽地望向心情愉悦的太一，原来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江湖而是朝廷啊，而‘他’并不为那个皇帝的死感到惋惜，只是由衷地庆幸欧阳墨翟此刻是在这里，而不是皇城，笑容就这样不自主地在嘴角荡开，勾勒出一副绝美的篇章。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他’难道不明白刚刚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指‘他’尽力守护的人界就要毁灭了啊。
    
    对于凤曦的笑容，太一很不喜欢，他更厌恶那抹笑在自己内心产生的影响，乱了，一切都乱了，明明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他却没有丝毫的快乐，心似被什么扯了下，闷闷的，不疼却难受得让他不耐，他想看的不是这样的‘他’。
    
    “太一，你错了，我想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人界，也不是所谓的帝王，我要的从来就只是一个人，一个我曾经放手的人。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补偿，他却已经离开，是我自己将这一切毁掉的。”凤曦感到自己的世界开始摇晃，刚刚的举动带来的反噬已经开始了，“你知道一步之遥的距离有多漫长吗？这仅仅的一步，却是我永远到不了的海角天涯。只是，我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脑中十分混沌，凤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嘴一张一合，对着太一不断倾诉着什么，迷蒙之中‘他’看见太一的眼中落了一片幽暗的影，细细碎碎，慢慢沉淀成了浓烈的色彩。
    
    突然，比武场上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烟尘自四周弥漫开来，将他们包围起来，脚下的大地不断的颤动。
    
    凤曦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了，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下坠，恍惚间看见太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说他的仇还没报，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去。
    
    唇轻轻勾起，似笑非笑，眉眼间的落寞之意，不知是笑自己痴，还是笑少年的傻，只听‘他’轻轻叹息，若清风拂过水面，过了便消失，没有任何痕迹。
第三十八章 那么近，那么远 
    太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抓住凤曦，只知道当他看见‘他’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身体自己就行动起来，等他意识到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他’的。
    
    “你在担心我吗？”凤曦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吃力地拖着自己的太一，他不管怎么变，内心还是一如从前。
    
    “我只是不希望让你如此轻易就死去，我的复仇是让你痛不欲生。”太一不承认那是担心，一直支撑着他的是恨，不是其他任何。
    
    “我知道你恨我，那么就趁现在一次全部偿还给你。”虽说曾经说过要担起自己的担子，可是面对这样的太一，‘他’却又下不了手，又开始退却，就借此机会将前仇一笔勾销吧，往后再见他们便是敌人。
    
    太一还没明白凤曦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他’虚幻地笑着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身躯往黑暗的地底坠去，从来没有过的空虚感在心底盘旋，为什么他一直憎恨的人在自己眼前逝去，他的心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满足，总感觉缺了什么。
    
    一抹黑影浮现在太一身旁，恭敬地说道，“尊上，皇城上下包括皇帝在内都已经被我们的大军吞噬，两位将军正在皇城等待您的进一步指示。”
    
    “我知道了。”太一最后看了眼深不见底的黑暗，转身往皇城的方向飞去。
    
    凤曦，即使你死了，我也再也回不了头了，战场的号角已经吹响，妖族的野心是一口填不满的井，将我深深困住，这桎梏，至死方休。
    
    一股阳光透过石块之间的缝隙照了进来，凤曦睁开酸痛的双眼，一时之间还没理清自己正身处何方。
    
    远处细微的呼喊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却从中辨认出那是属于青铭的，他的声音那么急切，那么慌张，失去自己的踪迹对他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