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母亲说,她希望我想月光一样耀眼,而光芒却又不会灼伤他人。
1.
“公主和已故去的廉王妃长得可真像。”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朝着那位我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命妇点了点头,转身时,禁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们长得像了,还有,我娘还没死呢!
我叫萧宝月,今年十五岁。我的母亲是闻名天下的美人,父亲是权倾一时的亲王。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他们隐姓埋名,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逍遥生活。而我,作为他们的长女,则背负着廉亲王一支的荣耀,回归了皇室。
“公主,您今日戴的凤钗可真别致。”
“公主,您身上的这条新裙子可真衬您的美貌,不愧是花费了五千两银子。”
“公主,您脸上的胭脂可真自然……”
……
似今日这种宫廷赏花宴会一般都很无趣,满耳听来,全是奉承。如果我的姑母,永兴长公主在的话,也一定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在宫里,她是除了皇帝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只可惜,她的驸马太爱玩了,她也跟着到处跑,只留下了我那可怜的小表弟一个人在家。
“表姐,我为什么也要来这种场合?”表弟皱着包子一样的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似他这般长得白白净净的漂亮小男孩向都来是京中贵妇的宠儿,一见到就要拉着说长说短。
“因为你长得漂亮呀。”我伸手捏了捏他可爱的小脸。
“可是,表姐长得更漂亮吧。”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是长公主,是皇帝的表妹,他们对我自然是敬畏远大于喜欢。
我微笑着望着他,隔着袖子,掐了他一把。
“哎哟,”他叫了一声,“好疼。”他委屈的皱了皱小脸,揉了揉胳膊。
“来人,薛小公子崴了手,送他回府。”我笑着起身离开。
要不是他爹将贼人引入王府,我爹娘也不会分开这么久。父债子还,只好抽空稍稍欺负他儿子一下。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视线,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当今皇帝一直没有立皇后,宫中一切事宜均由贵妃徐氏主持。她是个温婉和气的人,但是不同于其他妃嫔对我得巴结,她似乎总是淡淡,常常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听我们说话。可我知道,她会偶尔望着我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对此产生过疑问,因为我听说她曾经是母亲的闺中好友。去问姑母时,一向开朗多言的她却只是沉默不语。
看来,这又是一本父辈们的旧账。
关于上辈人的故事我曾略有耳闻,其中传颂最多的便是我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痴情一怒为红颜。但是我知道,许多真实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掩盖了,包括一段皇室秘闻。
“公主,陛下有事找您。”紫檀女官上前禀明。她曾经是我母亲身边的女官,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嫁人,我没问,她也一直没说。现在,她是我宫内的管事女官。
“知道了。”我微微点头,向众人告了罪,在一片“公主慢走”的请安声中款步离开。
“知道陛下找我何事吗?”我问前来送信的宫女。
“奴婢猜测可能是为了选驸马的事。”
我轻叹了一声。
2.
事情的起因是蒙国现任大王穆拉卓前来派人求亲,宫里着实人心惶惶了一阵,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妃子们,没有哪个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蛮地。没想到,对方求娶的对象却是我这个皇帝的宠儿。
“我们大王听说永思公主乃天朝第一美人,愿为太子求娶太子妃。”
“朕已经答应让她自己选择驸马了,又岂会出尔反尔?”皇帝客气的回绝了。
最后,也只是象征性的回了些珠宝礼品。
“朕还没到要卖女儿的程度。”他在私底下笑着对我说。
不过,选驸马这件事却摆上了我的日程。
当今皇帝是个难得的明君,而他对我好得却很像历代的昏君,要什么给什么,分明像是过分溺爱女儿的父亲,而不是名义上的什么表哥。
而且,我也姓萧,和他一样。
我小时候曾经嚷着要嫁给他,他每每听到后都会大笑着抚摸我的脑袋。事后,有人悄悄向我解释道:“同姓亲戚是不能结为夫妻的,否则会被人耻笑。”
为了这个,我还大闹了一场。
他得知真相后,狠狠的处罚了那个宫人,然后笑着对我说长大之后一定会给我找世间最好的男子做我的驸马。
我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心想,世间最好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3.
我曾经问过母亲,喜不喜欢皇宫。母亲只是含笑说这里并不适合她。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母亲太过心慈手软,看不得别人受苦,而我却很喜欢这里——极致的富贵,极致的势力。只有那些不受宠的公主皇子嫔妃们才会厌恶皇室生活。
而我,却有着全天下最硬的靠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那宫女讨好的说:“公主大喜。听说最后定下来的驸马人选全都是天下间最出色的青年才俊,人品相貌全都是最好的……”
“够了。”我很少当着下人的面失态,这一次却莫名的焦躁起来。
她吓得浑身一抖,不知哪里说错了,立即跪下来求饶。
她是皇帝身边的女官,任谁都会高看一眼,却可以被我随意斥责。
紫檀女官轻咳一声,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摆了摆手,叫她起来,示意她继续带路。
到了蓬云殿,他看见我来,很高兴的朝我招手,“宝月,快来看看朕为你挑的驸马人选。”
我知道,早在半个月前,驸马人选的名单就已经被呈上来了,他又亲自将全国的青年才俊一个不漏的全都筛选了一遍,最后剩下了不到十个人。
“这些都是好的,看你看中了哪一个?”他似要嫁女儿一样兴奋。
他对我很好,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得多。我自幼进宫之后就住在蓬云殿的后殿,由他亲自照顾。我饿的时候他曾喂我吃饭,病的时候喂我喝药,冷的时候将我抱在怀里取暖,帮我盖被。兴奋时将我抱起来打转,甚至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唱歌哄我,虽然他唱得并不怎么动听。就连我幼时调皮,砸坏了玉玺的一角,他也连一声都没有责怪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小。”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比我养的波斯猫“秋思”大不了多少的长度,十分感慨。每当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都让我看不懂。
是回忆,是依恋,是思念……
我的封号是“永思”。
我抬眼望着他的脸,他才刚刚三十岁,鬓边却已经有了白发。
我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他,“我舍不得你,我不嫁了。”
“宝月,”他无奈的轻拍我的背,“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样任性。”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
我的任性一大半都是被他宠出来的。
“我不嫁就是不嫁嘛,我一辈子也不想嫁人。”我索性任性到底。
“胡说,女孩子不嫁人怎么行。”他假装生气的斥道。
我沉默。
我知道他希望我好,恨不得把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我。
“好了好了,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莫非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吗?告诉朕,朕来为你做主。”他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哄着我。
他自来都是这样,轻轻拍一下还会怕我疼,还要抱起来揉一揉。就仿佛那年夏天,我跑去他书房里乱翻,在他书架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幅画,还不小心打翻了墨砚,弄污了奏折。他当时有些生气,说了我一句,却又立刻抱着我安慰。
我记得很清楚,那幅画上的人分明长得和我一摸一样。
我知道,那是我娘亲。
“没有。”我摇头,“我没有中意的人。”
4.
驸马人选是由他最终定下的,我看着顺眼,家世才貌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便也并没有反对。
接下来是修建长公主府,做嫁衣,准备妆奁,一切自然都是最好的。
出嫁那天,他亲自送我。我没有流泪,华丽无匹的红色嫁衣红得刺目。
临上轿前,我忍不住回头看。宫人们跪了满地,高高的玉阶之上,那他的身影如山一样挺拔。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母亲说,她希望我像月光一样耀眼,光芒却又不会灼伤他人。
他是千古明君,是名留青史的一代帝王。
这样,便已经是最好了。
母亲离开皇宫是因为不爱,
而我却正好相反。
我叫萧宝月,是天朝最尊贵的公主,第一美人,只要我想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然而,终有些东西,只能作为永远的心愿,深深埋藏在心底。
————————————公主的心愿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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