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杨花梦一场

夜色未敞亮，一辆青色的不被人注意的马车缓缓地停靠在明月山庄门前，凤文钰扶着温蝶下了马车，松儿推开门，尘土飞扬，一片枯败，凤文钰使了个眼色，松儿去收拾房间，凤文钰用长袖把秋千清扫干净，扶着她坐下，他也坐在秋千上，抱着她的手，替她暖手。
    温蝶靠在他怀里，悄悄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凤文钰以为她睡着了，把披风褪下，披在她身上，手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大雪恰在此时纷纷而下，漫天的雪花似是杨花一般，飞舞盘旋。
    温蝶眼睛受损，每日吃饭都必须有人照顾，松儿本想照顾她，凤文钰却不肯假手他人，非要亲自照顾，凤文钰从小锦衣玉食，都是别人在照顾他，突然让他照顾别人，显然力不从心，米粥都洒在自己的长袍上，凤文钰说：“衣服湿了，先去换身衣服。”
    凤文钰离开后，松儿把米粥端在桌子上，笑着说：“小姐，殿下对您真好。”
    温蝶说：“他越是对我好，我越害怕。”
    松儿疑惑不解，转念明白了缘由，没有再说话。凤文钰站在窗口没有进去，方才听到了温蝶的话，让他想起了皇帝在他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太子妃一个人照顾太子太累了，苏家的女儿已经不小了，等过些时候，纳个侧妃也是名正言顺。”
    “殿下，您怎么在那里吹冷风？”松儿看到窗户外的人，急忙招呼，凤文钰若无其事的笑着走进来：“方才看到院子里杨树有些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来吧，我们吃饭。松儿，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
    松儿应声坐下。
    深夜，凤文钰搬出一张摇椅放在院落中央，铺上厚厚的一层毛毡，温蝶坐在摇椅上听凤文钰说话。凤文钰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温蝶听的都要睡着了。突然，凤文钰攥住她的手，很认真的问：“小蝶，你爱我么？”
    如此不确定的疑问从凤文钰的口里说出，温蝶的心颤了一下，她说：“爱，我一直很爱很爱凤文钰，很爱很爱那个一直帮我的人，很爱很爱那个为我舍弃江山的凤文钰。”
    温蝶感到凤文钰的手攥的更紧，他说：“我也很爱很爱你。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要明白，我是不得已，我有苦衷，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么？”
    温蝶没有说话，浅浅的呼吸越加的均匀，似是睡着了。凤文钰低低的叹息。
    “若是我娶了苏叶，你会不会很生气？”
    她没有睡着，她一直听得真切，也明白的透彻。可惜，那又能如何，也只能如此。她想：也许我真的会原谅你，因为你对我真的真的很好，好的让我舍不得埋怨你，舍不得不原谅你。
    凤文钰看着温蝶熟睡的面容，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回房。
    清晨，凤文钰刚睁开眼睛，被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瞪的下了个半死，猛地直起身，激动地扶着温蝶的肩膀：“你——你可以看见了！”
    温蝶点点头：凤文钰，看你都瘦了。”她心疼的摸摸他的脸，瘦了整整一圈。“我们回宫吧！”
    凤文钰怔了怔，他说：“我们晚几日再回去。听说月湖在明月山庄附近，我今日便带你去瞧瞧，若是回了宫，可没有机会陪你了。”
    温蝶点了点头，把准备好的衣服给凤文钰穿戴好，系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触到凤文钰的下颚，温蝶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凤文钰问。
    “没，没什么！”她笑着回答。其实，她的眼睛并没有完全痊愈，只是，她不想再让他每天为了照顾她，搞得自己一团糟。
    月湖之巅乃是断情崖，断情崖深万丈，鲜有人能够爬到山顶，除非是决定忘情弃爱之人。月湖常年都泛着蒙蒙的雾气，据说有仙人在湖心修炼，不过也仅仅是传言，因为并未有人亲眼看见过仙人，倒是常有一个白胡子飘飘老人家在湖面垂钓。
    温蝶靠近白胡子老人家，笑眯眯的说：“老伯，这里天气酷寒，怕是没有鱼儿。”
    白胡子老头瞄了她一眼，继续垂钓，嘴里喃喃自语：“小丫头，鱼儿想上钩的时候自然就上钩了。”
    凤文钰听到两人的对话，兀自笑笑，带着她离开。
    凤文钰和温蝶站在湖边，看着漫天的雾气，凤文钰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我会牵着你的手到这里隐居，如果你走不动了，我会背着你到这里隐居，如果我们有一个比另一个先走，我们的骨灰一定要洒在这里。”
    温蝶笑着说：“好，一言为定。哦，不对，太子殿下说的话一定会作数，用不着对天起誓。”
    “在你面前，我不是太子，我是凤文钰，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但是你确是我的全部。”凤文钰动情的说，像是在嘱托一些事情，温蝶可以忽略其中的深意，仰头看着他，一如既往的笑靥如花：“你也是我的全部。”
    回到宫里，还未来得及休息，皇帝那里便出了圣旨，赐婚凤文钰和苏叶。太子宫的宫人都大吃一惊，等着新婚不到半年的温蝶发飙，可惜，温蝶整日的绣花描字，不见声响，连剑都荒废了。松儿看她日渐消瘦，却无可奈何，松儿说：“小姐，我们回家看看老爷和公子好么？”
    温蝶摇摇头，看在窗户的倚栏上看着干枯的树枝：“爹应该很伤心吧！不要再去打扰他们，其实，我很幸福的是不是？凤文钰对我这么好，我很幸福的——”
    松儿听的想哭，背过身抹眼睛。
    “小姐，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见见老爷，见见公子。”
    “殿下还没有回来么？”
    “殿下方才派人来说，他今晚回来的晚一些。”松儿说。
    “我们回家吧！”温蝶披上披风，梳理好略显散乱的头发，站起身，身体摇摇欲坠，几日没有吃饭，两眼发黑，“松儿，我头疼！”
    “小姐别怕，有松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