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妓

据说皇上要来泰山封禅，泰安城里取消了外来游人进入，一个本来热闹的小城里变得很是萧条，到处都可以看到有成队的官兵在街上巡逻，城门口也有不少的官兵，在对来往的行人进行检查，有一些人被拒绝入城，城门口也不时传来吵嚷声。
    南门外的这一片地，驻着十几家大大小小的戏班子，场面子铺得到是很大，但是，每天来看戏的人都能数得过来，一个戏班子都吃不饱。
    乔家班的情况倒是好些，因为李其桢跟泰安的城守打了招呼，他们的场子份子钱就不用交了，但是，没人来看戏，这戏班子里的人可是要吃饭的啊。今天，小陶子把大家叫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去哪，在这里待下去是不行的。
    老陶子今天也没进城，她说城里不让乱摆摊子，她被官兵赶的到处乱跑。大家一致同意：再向北走，到鲁国的都城济南去。听说那里的人文地理的都不错，那个叫“大观园”的，就是戏班子集中的地方。还有“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听说都是有戏班子在扎台子唱大戏。哪象这个泰安小城，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还这么多的规矩。
    这几天，李其桢都会来南门外的乔家班，他倒不是来看戏的呢。这会儿，又在那边坐在小桌子边上，喝着小权子给他倒上来的茶。这茶可是李其桢专门给文文带过来的，说是泰山的什么茶，他没记住是什么名字，只是人家说这可是今年的新茶。
    文文告诉李其桢，大概这几天就要去济南了，在泰安这边再待下去啊，这戏班子就不用吃饭了。
    这天的大清早，李其桢就骑着马儿过来了，他给文文带来了一个盖着公文章子的信封，和一封私信。说是到了济南去找那里的总兵，现在的总兵和李其桢在京城兵部办的武堂是同期，关系一直也不错，平时也有书信往来，把这封私信交给他，见字就知道这关系非浅，因为李其桢是很少亲笔写信的，只有和关系极好的人，他才会动动笔写的也是乱七八糟，用他自个儿的话就是：写完了自已都不认得写的啥玩意儿。那封公文嘛，路上要是有官家找麻烦的时候，拿出来亮一下就会没事了。
    李其桢把文文拉到一边，从腰上解下来一个袋子递给文文。他看文文不想接，上前就去拉文文的手说道：“嘿嘿，说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嘛，你要是不收下，等清儿知道了，我还不得被她骂死啊。”
    文文听他这样说了，要是再娇情不收下，那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接过袋子，李其桢不忘了告诉文文路上小心之类的事，这气儿生够了，就早点回京城吧，别再让慕容晓叶那家伙成天价好象谁欠了他八百吊子钱似的。文文都一一答应下来，让李其桢回京后，给师傅问声好，让慕容晓叶别再给自家人使性子，她自已最迟过年的时候就会回去了。
    听了文文的话，李其桢也是很高兴，毕竟文文说了个回家的日子，自已回去，也好向清儿和慕容晓叶有个交待了。
    乔家班的马车都收拾好了，一行车马顺着城墙向北走，到了大路的时候，文文让李其桢不要再送了，她也坐上大车，向李其桢摆了下手。
    看到文文随着车子越走越远，渐渐地看不到了，李其桢这才翻身上了马，掉头向着泰安城里奔去。
    从京城来泰山，必然要途经济南。所以，泰安至济南的这一路上也应该很安全的。
    老陶子和文文坐在一起，她那好奇心又泛起来了，转过头来跟文文说道：“哎，我说文姑娘，那个天天来看你的官家老爷，好象是个不小的官儿吧，他是京城里的官吗？嘿嘿，你别在意啊，我只是随便问问的。”这一阵子，因为李其桢几乎天天来乔家班找文文，两人在一边有说有笑的，那李其桢还时常会给文文带些好吃的，甚至还有玩的，难怪戏班子里的人会好奇了。
    文文微微一笑道：“噢，其桢啊，他是兵部的人，这官儿嘛，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官，他是我妹妹的朋友。”
    听了文文不清不楚地回答，老陶子还是不死心，接着又问道：“噢，文姑娘还有一个妹妹啊，那你的父母兄弟呢？”
    “他们都死了！”文文边回答着，边抬头看了看天：这父兄之仇何时得报呢？
    老陶子听了文文的回答，心知人家姑娘家的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也很知趣的闭上了嘴。
    泰安城离济南不远，中午的时候就走到了“灵岩寺”这个地方。这“灵岩寺”也是小有名气，所以，路的两边有不少的酒肆客栈，小陶子说是停下车来休息吃饭。找了家叫“悦客来”的小酒家，在店里伙计的帮助下，把大车赶到了大路边的空地上，大家下了马车，把马匹从大车上解下来，有店小二拉着去了后院喂上，众人呼喝着进了店。
    文文招呼朱朱和吧叽守在大车的边上，让小权子去找店家称上些熟的牛羊肉过来，文文又提了个水桶，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下，去后院的井里打上水。把朱朱和吧叽安顿好，看着吧叽低下头去吃着大盆子里的熟肉，朱朱闻了一下盆里的肉，抬头看了文文一眼，绕过大盆子，走到了文文身边。
    文文摸着朱朱的大头问道：“朱朱，咋地啦，怎么不吃呢，不饿吗？”朱朱看着文文，又转头看了看还在大盆里吃得正起劲的吧叽一眼，两条后腿一坐，还是不肯吃。文文双手抱住朱朱的头，用自已的额头去试了试朱朱的头，好象没什么发烧的迹象啊：“朱朱，怎么了，快去吃吧，我也要进去吃饭了，呵呵，那你不吃，我进去吃饭了啊。”
    文文正和朱朱说着话，就听饭庄里面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大哭声。文文转头向饭店里看去，里面好象没啥不对的，嗯？不对，里面怎么这么静啊，刚才小梦雨的哭声，坏啦，刚才那孩子的哭声后半部分，分明是有人捂着她的嘴才发出来的“唔唔”声。
    正在此时，刚刚还吃得正欢的吧叽，那头却歪在了大盆子的边沿上不动了。不好，这是家黑店，坏了，那乔家班的人不都……。
    文文把心神静下来，她装做低头去跟朱朱说话，想着怎么进屋去救人。她看了看趴在盆子边上的吧叽，好象这狗东西还在喘着气，还很是粗重的样子，大概这是普通的蒙汗药，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至于要人命。文文看了看大路上有几辆走过去的车马，没敢出声呼救，怕屋里的人贼人狗急跳墙。
    她让朱朱站在吧叽的身前，挡住后面店里人的目光，然后，站起身来，好象是诺无其事地向店门走去，双手悄悄地做好了准备。抬起一只手来，刚想去推那个虚掩着的门，门就自已开了。
    此时的文文，离店门还有段距离，她抬起脚来，向店门飞踹了过去。那个掩在门后的人被这一下子弄了个错手不极，向旁边闪了一下，被跳进屋内的文文冲到近前，单剑一挥，那小子的脖子上就有了个血口子，那喷出的血水窜出老高。屋子里其他的人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了，但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女流。强虎抵不过群狼，这群人立时抽刀子拿棍子，向着文文冲了过来。
    外面守着的朱朱，见屋内的主子有危险，丢下了那个被迷晕过去了黑狗子也冲进了屋内。一人一狼和屋内的四五个人打在了一起，
    平日里，文文有机会就让朱朱进行野外训练，有事没事的就带着朱朱去山野树林子，这朱朱的野性依然很强。象今天这种路边野店里的小毛贼，哪里是文文和朱朱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杀的趴下了几个，受伤轻的，身上也挂了花。这群人平日里都是靠下个蒙汗药，把人迷晕了抢个财物，没有和人真刀真枪的面对面打杀过，今天这个亏可是吃大了。
    文文让朱朱看着这群人，自已在这酒里到处翻找绳子之类的东西。不多会儿她提着手里找到的绳子，递给了其中一个伤得轻些的小贼，让他把余下的人都梆了起来，问清了这蒙汗药的解药，押着这个人让他去把乔家班的人，挨个的都罐上解药，自已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双手握着袖剑，朱朱也在一边低声地喝着那个几被梆着的人。
    小权子因为进来的晚，吃得东西最少，他是第一个醒过来的。这小子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了看墙角被梆成了一堆的人，又抬头看了看文文，知道自已的命捡回来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抓起扔在地上的一个大刀片子，双手握着刀把子，走到那堆人近前，举起手里的刀就是一阵子乱砍。也就是这小子力气还没恢复吧，但也把那几个小贼给砍的哭爹叫娘的。小权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看着地上被他砍了几刀的人，他这气儿也消了些，又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座位子上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却也不敢去喝桌上放着的水。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看着一边乱“哼哼”被梆成了一团的贼人们，这些人的身上脸上都挂着彩，还有地上倒着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地上墙上都有不少的血迹，大家都给吓得不轻。
    对这些小贼，文文犯了难：也不知要上哪去报官，放任他们在这儿吧，又怕这伙子人再继续害人。
    刘炳义说：“文姑娘，不如这样，咱们把他们这店里的东西，难拿的都拿走，算是对他们谋财害命的惩罚。反正咱们也是受害者，就当是向他们收利息啦。”大家都很赞成刘炳义的说法。这个店子啊，可不能久留呢，还是赶快走吧。
    一不作二不休，众人齐上阵，把这店里的财物是收刮了一空，让那几个小贼在一边看着，却是欲哭无泪啊：干嘛呢，这抢财也不看看人家的人，是不是全都吃上了下药东西，这不好了吧，辛苦了快一年了，就攒下了这点家底，让人家全端走了，自已的人还都受了伤，唉，真是遇到了克星了。
    那贼人里面有一个大概是店主模样的，他见这些人好象都听文文的，壮起了胆子说道：“这位女侠，能不能给俺们留点吃的，你大人有大量啊，俺们可都受了伤了，要是连吃的都没有了，这命还不就也没了，求求您啦，您看，我这上有八十多岁的老娘，下面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您就可怜俺一下好不？……”
    嘿，这做贼的，是不都差不多啊，吃了亏就说上有老下有小的，刚才那个威风劲儿去哪儿啦？
    文文听他还要说下去，回头叫小权子，让那个话特多的家伙闭嘴。小权子应了一声，拿起桌上那个油呼呼的抹布就走了过去，低下身子来，一只手去捏住那个人的下巴，另一只手就把抹布塞进了张开的嘴里。好啦，这下子，那些被梆成了一团的店伙计们都老实了。这个嘴里被塞了抹布的家伙，心里那个恨啊：这平日里总是看着伙计们用这抹布去擦桌子，从来没见他们洗过，这味道咋就这么臭啊，啊！呕！呕！呕！
    看到大家伙都收拾得差不多，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搬到大车上去，驾上马车，也不去管这野店里的人了，乔家班的两辆大车顺着大路，赶紧地向着北方继续走去。
    无意中，让这乔家班里所有的戏子们当了一回强盗，却让大家伙很是高兴：咱这戏班子里可是有强人哪，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再来打劫。
    同时，却又让大家心生了一丝凄凉：这游方四处的讨生活，也是不易啊，虽说今天是因为朱朱不肯吃那掺了药的食物，下回呢？乔家班里，谁都知道，这个叫文姑娘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永远待在戏班子里的。何况，在泰安的时候，那个当官的老爷，见了这文姑娘，对她说话都是毕躬毕敬的哪。
    那秀儿姑娘心里也是后悔得很：当初怎么就和人家文姑娘执气。真是一个不长眼的货，人家哪能看上戏子刘炳义呢。这本来啊，也怪不行秀儿，在她眼里，刘炳义那就是个武功高强，长相又帅气的哥哥啦，谁知在人家看似柔弱的一个姑娘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秀儿有心象小权子、吕大龙和吕小龙一样，跟着文文学武，只是她就那么一点儿武功的底子，才跟着学了两天就吃不住劲了。这学武可不是象舞台上演戏那样，用的花把式就行的，真正练武之人是要有吃苦之心的，象秀儿这种，把自已定位在小家碧玉的主儿，哪肯去吃那种一练起功来，不管是严寒三九，还是酷暑盛夏的，都得冒出一身的汗水呢。
    把车子赶上了大路，大家坐在车上，吃着刚才搜刮来的馒头烧饼之类的东西。这一路行来，时常会看到有官兵坐着马车或骑着马儿向南去，倒是没有人停下来过问乔家班。
    傍晚时分，乔家班的两辆大车，就来到了济南城外。看看天色已经晚了，小陶子说咱先不急着进城了吧，明天让刘炳义去城里打听一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