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琥珀

烛光、玫瑰、红酒、悠扬的钢琴曲，处心积虑的浪漫陷阱。
    凌过单膝跪地，执起子今纤柔的小手，诚挚地望着她的眼睛，嗓音里带着激动的轻颤：“嫁给我？”
    抿过两口红酒的子今双颊绯红，恍惚以为自己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而眼前正在上演一场不存在于现实的舞台剧。
    “子今，嫁给我！”凌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清晰，不容抗拒。
    子今仍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想让我一直这样跪着吗？其他人都在看呐。”凌过凑近了一些，笑着提醒。
    他的笑容纯粹明净，深邃如夜的黑眸里盛满了柔情，几乎将她溺毙。子今就这样望着他，望着他，毫无预警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凌过像受到极度惊吓一般，迅速起身将她拥进怀里，着急地问：“怎么了？宝贝，怎么了？”
    子今好想告诉他，她感动，她不敢相信，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伏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哭泣，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泪水淌过他的胸口，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衣，他无助得像个小孩，不知道该拿哭泣的她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有邻座的经验人士好心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小伙子，恭喜你，你女朋友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
    “真的吗？”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却仍然不敢确定，“真的吗？你答应了吗，子今？”
    子今努力止住抽泣，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他，目光局促，眼神复杂。
    “你，可以改邪归正吗？”她犹豫了半天，终于选了个自以为最柔和的词语。
    他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声音有些冷：“不要为难我。”
    子今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是想答应你，可是我不想你做坏事。”
    凌过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光彩。他仔细思量着子今的话，在心里斟酌着。
    沉默，可怕的沉默。
    子今倔强地抿着嘴不发一言，等待着凌过的反应，可是心里，却忐忑不安，担心他会在下一秒拂袖而去，放弃卑微的她以及她的爱情。
    他重新望向她，将她的手按在被泪水濡湿的胸口，像起誓般郑重地说：“我会把手底下的生意逐步交给冷杰和老三，给我些时间！”
    只能这样了，以后露面的事都只能让他们多担待了。他得迅速漂白自己，虽然只是掩耳盗铃，但至少看在子今眼里是白的。他在心里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太想要你！美人我要，江山，我凌过也要！
    子今的泪水再次籁籁而下。
    他果真是爱她的，愿意为了她放弃偌大的生意！他是在意自己的，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值得犹豫？彼此相爱的两人能够相守相依，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加幸运？
    她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哽咽却急切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凌过猛然扛起她，一钻进车里，吻便毫不客气地洒满了她的身体。
    隔天早上，当子今带着满身酸痛醒来时，凌过正支着手臂专注地看着她。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坦裎相见，子今还是红了脸，“你，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凌过坏笑着抚上了她的脸，“我在看我的女人，宝贝，你是属于我的，多么不真实，可你就是属于我的！”
    原来他也会觉得不真实呀，应该也是像她一样害怕失去吧，子今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主动向他怀里偎去。
    “我要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我要让你做最美丽的新娘，我要让全S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他附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犹如天籁般悦耳动听，子今已经忍不住憧憬起那天的情形了，她怀着款款深情，挽着爸爸的手臂，步上红毯，朝那端的他走去……
    爸爸！
    天哪！她怎么可以忘记了家人，就这样私订终身呢？
    她一下从他怀里挣开。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凌过担心地问：“怎么啦？”
    “我……我得……我得告诉爸爸妈妈。”她结结巴巴。
    凌过沉思了半秒，重新把她纳入怀抱，“我陪你一起去！”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子今有说不说的安心，从此，不管是风霜雨雪还是沼泽泥泞，都有人陪在她身边，与她一生相携，用坚强的臂弯撑起她，给她可以依靠的宽厚肩膀。多好！
    她愿意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她，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心！
    凌过带了名贵的鲜花、水果、礼品，以一个准女婿的姿态上门提亲。
    腾家老两口对这个行止有度、大方得体的小伙子越看越顺眼，心里是一百个满意。亲切地迎进门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递水果，忙得不亦乐乎，把子今干晾在一旁吃味不已。
    “爸、妈，你们一点都不想我！”子今气乎乎地抱怨。
    “去去去，你一点都不乖，我们当然不想你。”妈妈故意板着脸说。
    “为什么？我怎么不乖了？”子今缠着妈妈的胳膊撒娇。
    “你和小凌都交往了那么久，我和你爸爸还被蒙在鼓里，你自己说说看，我们该不该生气？”
    子今气馁地沉默，她不是无话可说，她是有苦说不出来。
    凌过在一旁偷笑，看着腾家父母故意装出的严肃下面有掩不住的关切之情，看着子今围着腾妈妈撒娇的样子，他觉得好温暖、好羡慕。是的，他向往这样的家庭温情！
    “谁让你来我家？滚出去！”
    突兀的咆哮破坏了温馨的气氛，也打断了凌过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
    “哥”子今急忙迎上去，拉住腾子青的手臂，“你先不要生气嘛！”
    腾妈妈训斥道：“子青，要有礼貌！”
    腾爸爸也有些看不过去了，拿出爸爸的气势来：“不得放肆！”
    又尴尬地向凌过道歉，凌过始终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一个劲儿地说“不碍事，不碍事”，老两口愈发觉得他大度，不觉间又在心里替他加上了分。
    腾子青却始终只有一个字——滚！
    凌过毫无惧色地望着腾子青，诚肯地说：“大哥，你先冷静，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今天来，是想请求你们同意我和子今的婚事，我要娶子今！希望你们能答应！”
    “你——说什么？”腾子青被他的话气得手指直哆嗦。
    “我想娶子今，希望伯父伯母和大哥成全！”
    “滚！”腾子青愤怒地嘶吼。
    “子青，你太不像话了！”
    腾妈妈再也不能容忍。在识大体、知进退的准女婿面前，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像一个没教养的地痞流氓。他从什么时候起，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控制了？仅仅因为求而不得？他从前可不是这么自私的人啊！子青，你怎么这么糊涂！
    腾妈妈既心疼又愤怒，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厨房里，独自抹眼泪。
    看着家人因为自己闹得不愉快，子今愧疚到不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哥哥往卧室走，“哥，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他答应我了，放弃他的那些生意，以后再也不会干坏事了。”
    子青用悲哀的眼光看着她，“你想嫁给他？”
    子今娇羞的点头，完全没留意到哥哥眼中的悲戚。
    “啊！”子青直直地将身体朝床上砸去，发出凄厉的哀号。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没想到，凌过那么快就攻陷了今今的心，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没来得及，来不及了！
    “告诉她，告诉她！”有个声音在怂恿。
    可是他始终不忍心，至少，那么残忍的事实，不能由他的嘴里说出。他办不到！
    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样她是不是会比较快乐？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体内有千军万马在对阵厮杀，刀光剑戟，血肉横飞。
    他把自己捂进被子里，像一头困兽，无助地嘶叫，流下世间最悲惨、最绝望的眼泪。
    “小凌，你别在意，他们兄妹俩感情可深了，自从子青把今今带回来起，就把今今当成了自己的命一样。今今也喜欢黏他，形影不离的，现在今今要跟着你走，他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请你多多理解。”乘着子青不在，腾爸爸赶紧向凌过解释。
    “伯父，您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哥把子今从哪里带回来？”凌过不解。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腾爸爸懊恼得直拍自己的脑门。“罢了，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今今是子青五年前从大火里救回来的，那时子青刚当上警察不久，就碰上这么个任务，生出了恻隐之心，就把她带回来当亲妹妹对待。哎，话又说回来，这可怜孩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啊，造孽啊！”
    凌过惊得合不拢嘴：“您，您的意思是，子今和子青不是亲兄妹？”
    腾爸爸答非所问，只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小凌啊，子今这孩子可怜，亲生父母说没就没了，连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些年来我和她妈妈一直拿她当宝贝疙瘩对待，你若是真要娶子今，一定要对她好啊，我们腾家人可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还有，这些事你千万不要让子今知道，忘了就忘了呗，忘了也好，省得想起来痛苦。”腾爸爸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似在感叹命运叵测，又像是替子今鸣不平。
    这些话凌过一时还难以消化，但是他知道自己对子今生出了更多的爱和疼惜，他只想快点把她娶回家，疼着、护着，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灵光闪现间，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为什么腾子青对他有那么大的抵触？恐怕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毕竟警方手里从来就没有可以指证他的真凭实据；毕竟他在人前还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亨，而腾子青只不过是一个小刑警。他凭什么敢对他有那么大的仇视？
    莫非，他对子今并非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一定是这样的！
    他在脑子里过电影般回忆起腾子青看子今的眼神，每一个眼神所包含的内容，都比一个兄长应有的情感更丰富一些。
    他当机立断：一定得快！
    他得立马把子今取回家，那样任谁也抢不走了，她是属于他的！
    他冲进腾子青的卧室，拖着子今就往外走，和腾爸爸匆匆道过别后，逃离魔窟一般从腾家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