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29章


落离说着,和衣在拔步床内坐下。我谢过他后默默地转身离开,而后往殿后湖泽走去,虽然,事实上我也觉得眼下要实施的这件事情着实愚不可及,但这也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权宜之策了,只愿莫要失败才好!
  ·
  今宵,桂华灼灼,旗布星峙,玉界琼田之中田田水佩风裳无数,可惜了如此美妙的景致,而我却只能立于湖泽之畔视死如归,何其纠结!何其悲壮!
  轻叹一气,我弯下·身去在地上拔下三根蒲草,将其一根化作紫色的笛子藏于袖中,一根化作水草置放入湖底,最后一根则化作一根长杆。我将长杆伸入湖面之下试探着水深,可伸了好大一截也未见底,顿时,直忍不住想说点荤话!
  看来我今天势必要落个水饱了。
  对不起了东厨司命,您老人家煨的汤我今次怕是无福消受啦!
  欷歔嗟叹一番,我终是咬紧牙关狠下心肠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还好这水够清澈,喝起来口感倒也算甘甜,然而为了体现这场溺水的真实感,我还得故意将全身沉入湖里,直待裙衫与头发皆被浸湿,我方能冲出水面扯着嗓子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天君快来救救小仙,小仙掉在湖里被水草给缠住了!快来啊啊啊!”
  不料我的话音甫落,霎时竟忽觉右腿脚踝处一紧,我心下不由黯然,想必一定是近来仙力不济,适才对水草施术时没有把握好时间,导致它失去了控制提前缠上了我……
  天!
  这……就是所谓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么?
  适才为了让这场戏码看起来不置于太过虚假,我可是只对那水草施了闭锁咒没有施卸除咒啊,而这种古老的咒法一旦生效便不能再改动了,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拚命地向岸边挣扎着,怎奈那该死的水草却反倒越缠越紧,更是不间断地一点一点将我往下拖,愈是挣扎它便愈是缠的厉害。我冲上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潜下湖底对它施加各种破除咒,但均是无果!
  末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用手撕扯拉拽,可一切行为亦皆是无济于事……
  水草扯着我的脚踝如同发了疯似的将我越拉越深,直至我想要冲出湖面再呼救两声都不能,此时,湖内恰有一群群的小鱼儿从我面前悠哉游过,但它们一个一个竟都是扁着嘴,好像是在嘲笑着我的痴傻愚钝,我气闷地挥挥手臂一把将它们驱散,也再不徒做挣扎。
  此恨未报身先死,颢玉,我……我没脸见你,呜~
  力气一丝一丝从身体内抽离,神识也跟着渐渐变得模糊。
  落离……神仙死了能变成鬼吗?
  神仙死了若能变成鬼多好!我不要元神寂灭!我要变成鬼!
  但是……变成鬼还入得了南天门吗?变成鬼还能来挽澜殿吗?
  月光照耀之下的湖底显得格外的幽静清亮,一缕不清不楚的蒙昧神识中,我隐约觉得有一双深若寒潭的凤眼与我相对,实则,那凤眼我原本是有些怕的,可当它的主人一张凉薄的双唇覆在我的唇上,当我竭力地呼吸着其唇齿之内的空气,那一双凤眼却是让我再也难以把持的情迷意乱。
  我无力地阖上双眼,心道能不死真好,有空气呼吸也真好,还有……还有这两片薄唇的滋味也实是不错!
  然而……湖底、水草、凤眼、薄唇,当我恢复神识的第一感应,居然……居然是有人在轻薄我!更可怕的是,当我仔细分辨一番那些五官特征……
  一时间,我只觉五雷轰顶。
  二话不说,我伸出手施出一道大力将落离从面前推开,可开口欲言,竟是被一口湖水狠狠的呛了一下。落离浮在对面,看着我被呛得捶胸顿足的形容连连摇头,旋即他下沉至湖底,取下腰间的佑思笛便朝水草挥去,转瞬,但见笛子的一端迸射出一束刺目的银光,再回神时,落离已是一手揽在我的腰间,一手向着湖面划去。
  见势,我紧紧地贴上他的身体,亦赶忙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拥住,他垂眼看了看我,神情有些不明所以,可也就在这不经意的瞬间,我已偷梁换柱将自己袖中的紫笛与他腰间的佑思笛做了调换,而他却不得知,这一番计划,我为的就是这一刻!
  浮出水面,落离腾空而起将我放至岸边,而那原本甚是平静的湖面被我二人如此一搅和,登时便泛出了一波一波深深的涟漪。我望着湖面有些怔怔,想来骗人的果真都没有好下场,当初我骗远清苑的那头狐狸说我是出来洗澡沐浴的,结果,自来了天宫后我真的就洗了两场非自愿的澡,而第一次让我染了霜露之疾不说,这次居然还差点将我活生生淹死,由此得见,谎话当真说不得!
  “水芙蓉呢?”落离一边施术烘干自己的衣衫与青丝,一边竟看都不看我一眼的问。
  我坐在地上默默地喘着粗气,原本头脑里就因为方才闷气过久而有些朦朦胧胧的,听他徒然如此一问,想也没想便回道:“水芙蓉自然在湖泽里,天君问我作甚?”
  “你不是说是来此摘水芙蓉的吗?怎会掉入湖内也没将那水芙蓉摘到手?”
  说话之间,我顿觉落离周身忽而阴气四散,幽凉的阴风飕飕地刮过我湿漉漉的身体与脸庞,我不禁打了一寒颤,连忙辩白道:“我、我是去摘水芙蓉来着,还不是因为它,我才会失足落水的嘛!再说了,天君在这湖泽里养着那般可怖的水草作甚?差点害死我!”
  为了分散他对此事的注意力,我顿也不顿的继续腆着面皮反问道:“还有,天君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居然……居然那样对我。”
  话罢,我真想立即挖个坑将自己活埋了!
  犹记得先前我同落离尚好的数万年里,我二人最越矩的也不过就是牵牵手亲亲脸而已,事到如今,照我同他现在的情形,他竟然敢那样对我,我势必是要上前给他一拳再踹上两脚才对,但最可恨的是我不能!因为,依客观情况来看,实则是落离救了落水的我,且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送上了最宝贵的空气,当然,还极是有献身精神的送上了他那一张任谁看来都觉得无匹美妙的薄唇,除了此刻的我以外,故而趋于大势,我不该也不能冲动!
  落离倏地看向我,月华映照下他一脸赛雪欺霜的表情让我看得不能再清晰,那是他身上我从不识得的冷漠,冷漠至斯。
  他凤眼一眄,寒声道:“趁人之危?怎么?难不成九九是想让本君对你尽责吗?可惜你迟了一步呢,三日之后本君就要大婚了。不过,你若不介意的话,本君倒是可以忖度看看。”
  “……”
  登时,我觉得自己的心肝肺都要被他气炸了,强压着胸口一股沸腾的血气不让其上升,我以一双眼睛狠狠地将他剜着,恨不能用目光将他生生刮了!我真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落离,我从小与他相识,虽后来种种得知他是个薄情之人,但尽管是如此,我还是觉得这番话断不该是他说的,纵然是连他的薄情一并算上,我亦委实无法将先前那人与眼前的这人相重叠。
  我兀自隐隐的恨着,少顷,却见他蓦然摊开手掌,而湖泽里一朵开得正好的水芙蓉则眨眼便落入了他的掌心,我直道他要做甚?不虞,他竟是蹲下·身牵过我已经僵掉的手,又将那朵水芙蓉塞进了我的手里,既而不作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他浑不在意施施然而去的背影,我心中气急,不知怎的便口不择言道:“适才我来之前香凝仙子到香沉殿去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哭着跑掉了。”一边说着,我心想虽然上次在仙山之巅,落离因为一场误会而罚了香凝,但那大约是源于他太过厌恶我,不愿相信我还活着的缘故。可现今香凝即将成为他的新婚妻子,是他未来的天妃,他定当是会在意的!故而香凝哭了他必然心疼,看见他心疼我便解气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已洒脱行出数丈之外的落离听闻此话,当即就回身问道:“她因何哭的?”
  我烘干裙衫从地上站起,故弄玄虚一番后,若无其事的说:“呃……就是因为灶君唤了她一声‘娘娘’。”
  落离满脸质疑:“还有呢?不会仅是这些吧?!”
  我一面点着头,一面从天边招来一朵祥云站上去,但不晓得为什么,看着落离微有些不安的神情,我本该觉得畅快淋漓的心,却反倒是丝毫快感也无。默了一默,我念诀将云朵升至半空,语气淡淡道:“也无他,不过是我也凑着热闹唤了她两声‘娘娘’,然后又赔罪说自己有眼无珠,前几日不该委屈她在冥界照顾了我一宿。”
  “你……”
  我不想也不愿听到落离“你”之后究竟要说些什么,是以略微一拜,拂袖腾云而去。
  瑶池赴宴
  那日之后第三日的晚上,我陪流云坐于香沉殿内的书案前品茗谈天,我有些心不在焉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说着,忽见容容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方精美的木盒,她看见我便嚷道:“九九,这是地君送与你的,快看看。”
  我从容容手中接过木盒,打开看时,却是一件质地如水一般柔软顺滑的淡绿色裙衫,我不解地看向流云,问道:“我衣裳颇多的,流云兄何以突然送我这个?”
  流云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抿一口,但笑不语,身前的容容却接过我的话:“九九忘了吗?明个儿是天君大婚之日,你衣衫虽甚多,但除了那白惨惨的便还是白惨惨的,天君大婚你总不好也穿一身白去,地君便想着为你做了一套,这用的可是天宫里最上等的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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