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28章


  见状,我赶紧改口道:“其实我也挺饿的,灶君既然做了,也不差这一碗,您给我留着,我从挽澜殿回来便一气喝光。”
  东厨司命得言,满面堆笑朝厅堂后的灶房行去,可行至大殿门口时却忽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门外,既而他拱了拱手道:“仙子好。”闻言,我道是哪个仙子来了香沉殿,正欲上前去迎,却见那老儿忽又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笨嘴,不该再唤仙子了,应是娘娘才对!”
  仙子?娘娘?
  我怔了一怔,盘算着这几日从仙子摇身变作娘娘的,那可不就是香凝么?她此时来香沉殿却是作甚?
  我快步移至灶君身畔,果然就见香凝正立在大殿门口,然不知她是不是被灶君的这一声“娘娘”给叫得难为情了,只见她面如朝霞一副赧然之貌,半晌,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煞是尴尬。
  不忍叫她再尴尬下去,我当先打破僵局,屈膝裣衽一拜道:“小仙见过娘娘,实则小仙这几日一直想去给娘娘赔罪的,之所以迟迟未去,只因天君交给小仙的事物让小仙缠住了身,娘娘莫怪。不过,今日娘娘既然到了此地,那小仙便在此给娘娘赔不是了!”
  “九九折煞香凝了,”少顷,香凝上前将我扶起,我半垂着眼帘,余光中却见她竟是忽而撇了撇唇角,俨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形容,而她那一双看着我的眼眸之内,则更是交织着我辨不清的复杂情绪,“九九何罪之有?又何以出此言?”
  “娘娘勿怪,小仙素来就是个有眼无珠的主,偶尔自己都能将自己恨死!”我将手臂从香凝手中拉出,继续道:“前几日娘娘到酆都那次,娘娘定不会忘吧!那夜小仙不光劳驾娘娘将酲醉的自己扶回房间,竟然还委屈娘娘在胡床内坐了一宿,小仙现在回想起来,就连把自己这双眼珠子抠下来的心都有了,怪只怪小仙彼时委实不晓得仙子是要做娘娘的,娘娘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仙吧!”
  想是听见了动静,原本还趴在书案上歇息的展雪竟突然跑到了我的身边,我本以为她是来参拜香凝的,却不防她居然抬手在我背上重重的给了一巴掌,疼得我忍不住呲牙,她却看着香凝道:“九九呀九九,我见你第一面就看出你是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你怎么可以说你不晓得仙子会做娘娘呢!”
  一边说着,展雪还一边斜睨了我一眼,又道:“天妃娘娘,您别同九九认真,她啊,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怎么好使,不光是对您,对她自己也一样。譬如香沉殿任谁人都看得出地君欢喜她,唯独她就看不出,所以她天生如此,您也万不必同她计较!”
  “喂!展雪,”听她说的如此过火,我气急道,“不带你这么打了人又贬低人还散播谣言的,你哪里瞧出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又哪里瞧出地君欢喜我了?你……”
  我的话说到一半,灶君忽然用他那白嫩嫩的手指戳了戳我,道:“天妃娘娘哭着跑了。”
  “什么?哭着跑了?”闻言,我和展雪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灶君颔首以应:“是啊,你们两个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掉眼泪了。”
  “都是你了,”我皱眉看着展雪,作势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平白无故打我作甚?很疼的。”
  “从九九,我是为你好行不行?”展雪向门外看了一眼,似确定香凝真的走了以后,她方接着说道:“你说那么傻的话,什么是你不知道仙子会做娘娘?!你可要知道,香凝仙子马上就要做娘娘了,你这样说她,假如她以后变得像天后那般睚眦必报,到时你后悔也来不及。适才我给你一巴掌再说你两句,如此就为你化解了,岂不最好!”
  “啊!不会吧?”我望着香凝的背影消失之处,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禁兀自咕哝道:“她看起来好像是有事才来香沉殿的,可她不仅什么也没说,又是哭着走的,会不会不太好啊?”
  展雪却捏了一把我的脸,浑不在意道:“她八成是听见有人唤她娘娘激动不已喜极而泣了吧!人家都要嫁给天君了,还轮得到你操个什么心?有这份心你还是留给自己好了,没见过你这般迟钝的神仙。”
  “说的也是,”东厨司命突然凑热闹似地在一旁帮腔道,“不是灶君我唠叨啊九九,展雪仙子说的确然有些道理,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
  我无语凝咽。
  ·
  随着一路上香魂花香的指引,我不费多少工夫便来到了挽澜殿的门前,玉门两侧置放着两盏宝光流转的宫灯,在幽暗的夜色中映照出暖暖的柔光,仿佛要将人融化了一般。
  我轻轻地扣了扣紧闭的殿门,须臾,落离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何人?”
  何人?我闻他用的乃是传音,便做了个鬼脸后方回道:“小仙九九,是来给天君送请柬的。”
  落离没有再回话,只是将玉门打开容我进去后又将其在我身后关闭。
  ·
  挽澜殿最深处的书房内,落离散着一头如墨锻似的长发埋首于一摞公文之后,他时不时执笔做出一些批注,那神情专注的竟让人不忍去惊扰。顿了一会儿,我悄悄将广袖中的请柬掏出放于书案上,本以为已经足够蹑手蹑脚的了,却不想,他竟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毫笺抬头道:“已抄写完了吗?”
  “嗯,”我拍着身前的一堆请柬,耸了耸肩,“抄写完了,抄写了一天一夜呢。”
  “多谢。”一面说着,落离一面从书案后站起身来,经过我面前之时,但听他低声问道:“你不走吗?”
  我忸怩地跟在他身后朝前厅的方向走去,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末了,想着连灰烬也寻不见的颢玉,也只得咬着牙道:“天、天君,您大婚不请您的母妃来吗?我看请柬上并未有上神的名号,是不是您忘了?要不要……要不要我帮您添上?”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瞧见走在我前面的那人身形一滞,可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旋即只听他头也不转地摇了摇手道:“还是不要了,我不愿扰了她清修。”
  “怎么能算是扰了上神的清修呢?”我心中一紧,连忙在脑海里编排着言语规劝道:“娘娘一生也就只得了天君您这么一个儿子,对她而言您应该真的就同天一样了吧!一个人一生什么最重要?无非就是娶妻生子金榜题名,纵然是神仙,也不过是娶妻生子渡劫飞升。可是,天君居然连自己娶妻这样着紧的事,都打算不告诉自己的娘亲,也未免有些……”
  “你在教训本君吗?”落离突然在一面黛帘前驻足转身,他的表情和语气一样不嗔不喜,令我心里一阵摸不着底,生怕会因为我太过着急而让他察觉到什么。
  我忐忑不安地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将臂弯间的披帛缠在指间搅动,沉声道:“小仙不敢。”
  落离倏地伸手将我手中的披帛拉开,唬得我一怔,他却回手将身后的黛帘撩起,拾步走进了一旁的房间内,边走还边道:“好好的一件衣裳莫要叫你揉烂了,你适才说的不无道理,我……会考虑的。”
  “考虑?那意思就是说您会请上神来咯?”
  我听到他的话一时兴奋不已,不由亦随在他身后入了那道房门,然而,直到我看到房内摆放的那张琉璃石浮雕鸳鸯拔步床,我方才惊觉自己竟是身在了他的卧房之中。而那如虹霓一般绚烂的琉璃床简直要晃花了我的眼,只是,那床榻飘檐之下居然也悬着的一面黛帘,看起来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初吻
  落离走到床前将黛帘用犀牛角制成的帘钩卷起,我则是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只待他给我回话。可谁成想,须臾过后他竟是毫无预兆的脱起了衣裳,我见状不好意思地赶忙捂住脸,刹那间只觉面庞上又热又烧,好似顿时升起了两颗小太阳。
  因我是闭着眼睛的,故不知是不是我幻听,但闻落离言语间略带一丝笑意,道:“你倒是胆肥!”沉吟了一忽儿,他又道:“你且回去吧,本君说了会考虑的。还有,不必捂脸了,我只是觉得穿着那层纱衣有些闷而已。”
  我将指缝稍稍打开一些,确定他真的未将自己扒光,我方才将手放了下去,可转念想想,我虽在情爱方面不够深刻的了解落离,但怎的也曾与他相处了数万余年,总体来说,他确然不是个爱随便脱衣服的主。
  思及此,我朝落离微微福了福身,欲想着回去好好盘算盘算如何在落离大婚那日将笥婧给杀了,然则,也就在是我福身起来的那一刻,一件佩在落离腰间散发着莹莹紫光的物事,将我的眼光深深地引住,那不是旁的,正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夜,我落在落离手中的……佑思笛!
  常言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正愁着以我一个上仙的修为如何才能杀掉早已成为上神的笥婧,若不得一利器相助恐难如愿,却不成想,今日还真是天命垂怜了!
  约摸是我站在原地思忖了太久,落离疑惑问道:“怎的不走?”
  我并非是个善于扯谎的人,尤其是面对一个熟人,且还是一个熟透了的熟人,于是,我接下里的话不自觉就变得结结巴巴颠三倒四。
  “那、那个,天君,那日我看您殿后水芙蓉里的湖泽开得极好,不知、不知能不能让我摘一朵放到我屋内?”
  落离整了整衣摆,似笑非笑地回道:“我殿后的水芙蓉里开不出湖泽。”
  “不是,”我既心虚又慌乱地摆摆手,“是湖泽里的水芙蓉,我……说反了。”
  “喜欢便去摘吧,本君先睡了,你离开之时记得将殿门关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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