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

第37章


  瞧见他紫袍的那一刻,我鼻子难耐的一酸,也不知道方才咬他的那一口还疼不疼。他慢步行至我的面前,淡道:“怎么?还要赖在地上吗?”
  我抽了抽鼻子,心下痒痒的直想开口问问,可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终是撇不下一张面皮。是以只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形容,拍了拍身上的冰屑从地上站起,问道:“了璿……了璿没事吧?”
  不知落离是不是被我那一口咬得生气了,只见他脸色一沉,俯身将趴在地上仍处于受惊状态的腓腓纳于袖中后,泠然道:“没事,不过是施了些术法让他睡久一点罢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有些于心不忍,转念想想,我回来这远清苑统共不过两日就给他们二人添了这诸多的麻烦,实在是忒过意不去了!
  “上来。”
  落离从天边招了一朵云步了上去,我闻声跟在他身后亦走了上去,少时,终究憋不住地问道:“那个……咳,天君,方才小仙失礼咬了您,可是还疼吗?”
  落离甚是勉强地冷笑了一声,回道:“哼!不若让我咬你一口便知。”
  “还……还是不要了,多不成……多不成体统。”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往云端躲了躲。
  落离见状拽了我一把,眯着眼睛道:“坐到我面前去,我不喜有生人在我身后。”
  我笑吟吟地在他身前的云头坐下,随口道:“天君为了讹诈一个生人的劳动力,还真是百折不挠不惜一切手段呐!”
  落离紧敛双眉看了我一眼,默了好半晌,方道:“饶是在仙界,欠债还债,也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
  凤妍的反常(一)
  远清苑距天宫其实并非算远,可不知怎的,待落离将这一片云御行至天宫之内时,天际已是月落星沉,且微微泛出了鱼肚白。我从睡梦中醒转,感到有一丝丝凉凉的物事落在脸上,张眼朝四周看去,天宫内竟是下起了小雨。
  我掀过身上的云被自云头坐起,回头看向身后的落离道:“天君莫不是想天妃娘娘想到心都疼了?既然如此,又为何将云御行的这样慢呢?不妨不妨,您这不是已回来了嘛。”
  落离抬手揉了揉额角,大抵是因着一夜没睡的缘故,那原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显得愈发阴沉,看也不看我一眼,道:“我若如你说的那般不能自制,怕这天宫便早已是一片汪洋了!眼下乃水神布雨,却与我无甚相干的。”
  我了然地“哦”了一声,忽又想起前些时日天宫内还飘着的鹅毛大雪,遂自言自语道:“那许多天的雪也不知是因谁而落……香……天妃娘娘?”
  此时,我同落离二人已行至挽澜殿门前,说话间我本欲步下云端,抬头竟瞧见挽澜殿的玉门旁端端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她额前的碎发尽已湿透,显然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落离,心头顿时百感交集,莫名烦乱的情绪中竟还夹杂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负罪感,更是令我手足无措。可转念一想,终是我坏了她与落离的好事不假,故勉强屈膝裣衽一拜道:“小仙参拜天妃娘娘,无意误了天妃娘娘同天君的好事,小仙不胜惶恐!”
  “呵。”
  我这儿话音甫落,却闻落离那厢蓦地一声嗤笑,既而戏谑我道:“我倒并未看出你有半分惶恐之意。”
  “这……”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跳。
  香凝默默垂首穿过依旧昏暗的晨光走到落离面前,眉梢眼角尽是忧虑,我再仔细一看,她面朝着我的这半边脸,居然……居然是肿的。我不禁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娘娘,您何以会成了这般模样?”
  香凝眉峰微蹙,伸手拉过我一旦紧张便会不自觉握成拳头的手,再慢慢将其摊开,方道:“天君还是暂莫回挽澜殿了……”
  “是她吗?”落离沉声插话道。然未等香凝作答,他却已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挽澜殿的大门。
  瞧着这副光景,我一阵好奇心泛滥直想往里冲,怎奈一只手正攥在香凝的手心被她死死拖住,害得我心里好似猫挠了一般难受。少顷,我实是忍不住,索性默念一道诀将她也一并扯了进去,我的修为虽不及落离一半,但对付一个实际仙龄小我两万余岁的香凝,尚是绰绰有余的,而这一扯,也确然将她扯了一个趔趄。
  不料,我二人方才在落离身侧的青石径上站稳,竟就对上了一张足让我头痛了上千年的面孔,可不知是不是因了流云所述的气膈之症,她那一副消瘦的形容,比起落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变的是那傲然的神态,较千年之前却是一丝也未减。由此看来,落离并不是个善于调·教老婆的人。
  凤妍向前走了几步,仅同落离留下一尺之地,她黯然一笑,赤红着一双眼睛抬头盯住落离:“我道天君要将我困在澧梧殿一辈子呢!”
  困?!
  我对凤妍的话很是不解,难不成,落离为了与香凝完婚,竟将凤妍困在了她的寝殿吗?怪道我那日在蟠桃园内没见着她,也挺可怜的,她再怎么,最终也不过成了一个旧人罢了。只是,她万不该对香凝动手,因为以我的经验来看,落离多半是护新人的,就好比当年我想用佑思一剑劈了她一样,纵然我明摆着是假意,可到了末了,落离还是毫不留情的选择了伤我而护她,所以,今次怕是她也是要狠狠地伤一回情了!
  故道是,今月古月,月虽如一而人却无常,在风月之事上还是看宽一些的好。
  落离神色益发的平静,甚至让我感觉有些发寒,他微眯着一双凤眼,开口道:“天后若是乐意,那本君当即便给你一个成全。”
  “你……”凤妍的眼中快要滴出血来,消瘦的肩膀业已开始瑟瑟发抖。
  “怎么?天后,不喜欢?”落离唇角微扬,竟透出一股让人为之癫狂的邪魅,续道:“既然如此,那就赶快从这儿消失。让本君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定当了解我。”
  话毕,落离即侧身绕过了凤妍踱步向殿内走去,香凝见势,拖着我也要随落离而去,然突如其来的同情心牵绊着我,驱使着我,使我一心想要上前去规劝凤妍一番,毕竟,这般苦楚我也曾亲身受过,又怎能熟视无睹袖手旁观,那我又同昨日的凤妍有什么区别?!
  我奋力甩开香凝的手欲回身折返,谁成想,我不过甫一转头,就见原先背对着我的凤妍竟突然转过身来,疾言遽色地高声道:“落离,你为何娶香凝?你,为何娶她?!你千千万万年来,不是一心只念着你那紫竹林里的小师妹吗?她不过死了千年,你……便将她忘了吗?”
  凤妍的反常(二)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地板都尽皆僵硬了,但很快我便明白过来,一定……一定是凤妍她被气疯了,再不然就一定是她和落离之间有什么误会没解开,否则,她绝对不会如此口不择言。凡界的那场变故她分明也是亲眼所见的,落离既欢喜我又如何会杀了我?!一定是她被气迷怔了,真可怜!
  我走到凤妍身边抚了抚她的背,语重心长地为她化解道:“天后娘娘,您莫怪小仙多嘴,小仙劝娘娘实在不必生气,您想,您的夫君是谁?他可是这六合八荒唯一的一位天君啊,莫说是他,纵是凡界帝王的后宫中还储有三千佳丽呢!再者,娘娘也完全犯不着生气,同您说的那死去的女子也好,同天妃娘娘也罢,都犯不着。”
  凤妍怒意渐消,疑惑地问道:“为何?”
  我抿唇一笑,故弄玄虚的在原地转上一圈,又指了指天,道:“娘娘怎可忘记?娘娘居然不记得前些时日里天宫中飘了月余的鹅毛大雪吗?若不是您得了病,天君又怎会伤心到这般地步?您思忖一遭,天君于您,该是何其的着紧啊!”
  “咳,这……这都是谁同你说的?”
  我本说的正尽兴,不料落离竟蓦然冲上来将我一把拉开,那寒玉一般的脸庞上,神情是出乎意料的难看。
  我站稳脚跟,揪了揪被他扯乱的披帛,淡道:“天君紧张什么?小仙不是那舌端月旦之人,自然便不是道听途说来的。”
  天宫的雨越下越大,乌云叆叇让原本已渐明的挽澜殿又重新跌入昏暗,落离的脸在一道道闪电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晰,可我知道的是他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那种迫人的气势令我举步维艰,头脑发晕。
  突然,落离身畔的人一下拥在了他的胸膛之前,一双手臂紧紧地缠上了他的腰,那人抽噎着声音道:“落离,你、你真的永远都不能回头吗?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你可知道,这数万年来我有多煎熬?”
  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苍穹,看着那女子赤红的一双眼内不断涌出的水泽,刺得我一阵心慌。我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知道,原来即使是这样一个傲睨万物高高在上的女子,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会变得如此不堪,如此卑微。落离,他真是个祸害!
  “不要!”
  凤妍嘶哑着嗓子哭喊,死命地紧锁住落离欲挣开的身体,可她毕竟只是个女子,又消瘦的那般,显然不过一会儿便失去了气力,只怕落离再轻轻一推就要推开了。
  可奇怪的是,落离并没再试图去推开她,就那样任由她继续抱着,好久好久,久到我们三个人的衣袍俱已湿透,他方凉幽幽地说道:“凤妍,你道你做的好事我竟不知吗?你方才问我的那些问题其实断不必问我,你,不比谁更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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